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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壹頭戰象(沈石溪)全文

全文:

西雙版納曾經有過威風凜凜的象兵。所謂象兵,就是騎著大象作戰的士兵。士兵騎象殺敵,戰象用長鼻劈敵,用象蹄踩敵,壹大群戰象,排山倒海般地撲向敵人,勢不可當。

1943年,象兵在西雙版納打洛江畔和日寇打了壹仗。戰鬥結束後,鬼子扔下了七十多具屍體,我方八十多頭戰象全部中彈倒地。人們在打洛江邊挖了壹個巨坑,隆重埋葬陣亡的戰象。

在搬運戰象的屍體時,人們發現壹頭渾身是血的公象還在喘息,就把它運回寨子,治好傷養了起來。村民們從不叫它搬運東西,它整天優哉遊哉地在寨子裏閑逛,到東家要串香蕉,到西家喝筒泉水。

它叫嘎羧,負責飼養它的是波農丁。

二十多年過去,嘎羧五十多歲了。它顯得很衰老,整天臥在樹陰下打瞌睡。有壹天,嘎羧躺在地上拒絕進食,要揪住它的鼻子搖晃好壹陣,它才會艱難地睜開眼睛,朝妳看壹眼。波農丁對我說:“太陽要落山了,火塘要熄滅了,嘎羧要走黃泉路啦。”

閣樓上有半籮谷種和兩串玉米。我以為它精神好轉想吃東西了,就把兩串玉米扔下去。嘎羧用鼻尖鉤住,像丟垃圾似的甩出象房,繼續焦躁不安的仰頭吼叫。破篾席裏面有壹件類似馬鞍的東西,我漫不經心地壹腳把它踢下樓去。

沒想到,嘎羧見了,壹下子安靜下來,用鼻子呼呼吹去上面的灰塵,鼻尖久久地在上面摩挲著,眼睛裏淚光閃閃,像是見到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哦,原來它是要自己的象鞍啊。”波農丁恍然大悟,“這就是它當年披掛的鞍子,給它治傷時,我把象鞍從它身上解下來扔到小閣樓上了。唉,整整二十六年了,它還記得那麽牢。”

波農丁皺著眉頭,傷感地說:“它要離開我們去象冢了。”

大象是壹種很有靈性的動物,每群象都有壹個象冢,除了橫遭不幸暴斃荒野的,它們都能準確地預感到自己的死期,在死神降臨前的半個月左右,會獨自走到遙遠而又神秘的象冢裏去。

嘎羧要走的消息長了翅膀似的傳遍全寨,男女老少都來為嘎羧送行。許多人泣不成聲。村長在嘎羧脖子上系了壹條潔白的紗巾,四條象腿上綁了四塊黑布。老人和孩子捧著香蕉、甘蔗和糯米粑粑,送到嘎羧嘴邊,它什麽也沒吃,只喝了壹點水,繞著寨子走了三圈。

日落西山,天色蒼茫,在壹片唏噓聲中,嘎羧開始上路。

我和波農丁悄悄地跟在嘎羧後面,想看個究竟。嘎羧走了整整壹夜,天亮時,來到打洛江畔。它站在江灘的卵石上,久久凝望著清波蕩漾的江面。

然後,它踩著嘩嘩流淌的江水,走到壹塊龜形礁石上親了又親,許久,又昂起頭來,向著天邊那輪火紅的朝陽,歐──歐──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這時,它身體膨脹起來,四條腿皮膚緊繃繃地發亮,壹雙眼睛炯炯有神,吼聲激越悲壯,驚得江裏的魚兒撲喇喇跳出水面。

“我想起來了,二十六年前,我們就是在這裏把嘎羧擡上岸的。”波農丁說。

原來嘎羧是要回到當年曾經浴血搏殺的戰場!

出處:出自沈石溪的《最後壹頭戰象》。

擴展資料:

創作背景:

1969年沈石溪初中畢業後赴西雙版納插隊,插隊期間學會捉魚、蓋房、犁田、栽秧,積累了豐富的野外生活經驗。他作過水電站民工、山村男教師,在雲南邊疆生活了18年。1975年應征入伍,擔任過宣傳股長。1984年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92年調任成都軍區創作室。

80年代開始從事文學創作,他的第壹篇動物小說是《象群出沒的山谷》,發表於1980年的《兒童文學》雜誌。他已經出版500多萬字的作品。1997年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與沈石溪簽約,以6位數的價碼買斷沈石溪未來十年動物小說的出版權,並出版了《最後壹頭戰象》。

沈石溪的作品深入動物的內心世界,把握讀者可信的動物心理的特點,反映動物主角的性格命運,這種風格使他成為發軔於80年代的當代中國動物小說的前鋒主將。他的動物小說被公認為除了好讀、耐讀、扣人心弦之外,還實踐了他對動物小說的美學體會和新鮮獨到的生命哲學見解。

雖然他的許多作品被宣傳為少兒讀物,但其描寫動物行為、心理的精彩程度,和賦予動物主角詮釋哲理的意義讓許多成年讀者為之動容。

在他的作品中人與動物、不同種動物之間的關系是令人思考的內容,他的描寫立足於科學之上,有些內容雖有藝術加工的成分,但他所描寫的情節為動物保護與福利提出了很有意義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