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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扼住生命的咽喉,讓它無法使我完全屈服”這句話是誰說的?

說這話的是大家都很熟悉的貝多芬。

他長得矮小粗壯,身板結實硬朗,壹張土紅色的獅子臉上額頭高高地突起。烏黑濃密的頭發虬結在頭頂,似乎梳子都難以將厚實的頭發梳通。他的雙眸具有強烈的震懾力,放射出粗野狂放的光芒。藍灰色的眼珠往往會因興奮或憤怒而張得很大,在眼眶裏轉個不停,而眼珠大多數時候都將他內心的憂愁展露無遺。有朋友說他笑起來很甜美,帶著鼓舞人的神情,然而他是壹個不習慣歡樂的人,他平時的表情很憂郁,仿佛內心裏有無法排遣的憂傷。當朋友看到他沈浸在痛苦中時,需要竭盡全力才能忍住眼淚。壹次,壹個朋友在壹家小酒店裏喝酒,他正坐在角落裏,緊閉雙目,抽著煙鬥,仿佛靜靜地等待死神的降臨。朋友與他寒暄兩句,他淒慘地壹笑,從口袋裏掏出壹個本子,用聾子常有的尖叫讓對方寫下他要說的話。他的臉色經常會變化,面部肌肉隆起,青筋暴露,眼露兇光,嘴唇抖個不停。這副可怕的表情往往會將別人嚇得靈魂出竅。這是因為他創作靈感突然出現了,或是他彈琴彈得太投入了,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路德維希·馮·貝多芬於1770年12月16日出生在鄰近科隆的波恩。父親是壹個不得誌的男高音歌手,母親是個女傭。

貝多芬的童年充滿苦難的回憶。父親為了發展他的音樂天賦,當他四歲時,就把他關在房間裏,壹連幾個小時地彈鋼琴或是拉小提琴。貝多芬差壹點永遠厭惡音樂,他在父親的暴力下不得不學習下去。因家裏貧困,他過早地挑起生活的重擔。十壹歲時,他到劇院樂團;十三歲時,他當了管風琴手,而當他十七歲時,疼愛他的母親逝世了。母親死於肺結核,貝多芬覺得自己也染上了肺結核,但是比疾病更折磨人的是憂慮。十七歲時,他成了壹家之主擔負起家庭重任,年老酗酒的父親被要求退休,由貝多芬領取他的養老金,以免他任意揮霍。他在波恩的壹戶人家找到了壹位終生熱愛的朋友——可愛的埃萊奧諾雷·德·布勒寧。貝多芬教她音樂和詩歌。可愛的布勒寧後來嫁給了韋格勒醫生,後者也是貝多芬的摯友之壹。三人之間誠摯、恬淡的友誼壹直保持到老。

貝多芬深愛他的故鄉,當他不得不遠離波恩,在他幾乎度過壹生的維也納及其近郊,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念家鄉。那條美麗的萊茵河,時而溫柔時而澎湃的河水流過濃蔭匝地,鮮花盛開的堤岸,霧氣籠罩著白楊、矮灌木和垂柳以及許多果樹,遠處星羅棋布著村莊、教堂和墓地,呈淡藍色的遠山守護著整片土地。他的心永遠和這片土地相連,直到生命的最後壹刻,他仍夢想著回到祖國。

革命爆發了,它開始席卷歐洲。貝多芬此時正在波恩大學讀書,波恩大學是新思想的中心,著名的施奈德在課堂上朗誦了壹首情調高昂的詩,激發了同學們的熱情。貝多芬的心也為革命跳躍不停。

1792年11月,當戰爭逼近時,貝多芬離開了波恩,前往音樂之都維也納,從此就定居維也納,這壹時期,他留下了壹張肖像畫。畫中的貝多芬面部表情嚴峻:“我的才華會戰勝壹切,我將勇往直前。二十五歲,生命將完整地打開。”他看似傲慢,舉止粗俗,然而他內心無比善良。他在給韋格勒的信中寫道:“如果我看到別人手頭拮據,而我又無法馬上接濟他時,我只要坐在桌前,只需壹小會兒,我就能讓他擺脫困境……我的藝術是為窮人服務的。”

然而,命運奏出了不諧和的音符,在1776至1800年間,他雙耳重聽。耳朵日夜不停地嗡嗡作響,聽力日益下降。開始他羞於向別人啟齒,連最好的朋友都沒告訴,他將這個秘密隱藏起來,諱莫如深。但到了1801年,他無法隱瞞下去了,他將這壹秘密告訴了兩位朋友:韋格勒醫生和阿曼達牧師。

“我親愛的阿曼達……我多麽希望妳能常在我身邊陪伴我。妳的貝多芬太不幸了。我自身的最高貴的部分,我的聽力,大大衰退了。以前我壹直瞞著妳,可是情況越來越糟……我的病能治好嗎?我對此抱有希望,可是我知道這是奢望,我不得不悲慘地生活,逃避我珍愛的壹切。聽天由命吧!雖然我曾經想過要戰勝疾病,可是現在我卻無能無力。”

在給韋格勒的信中,他寫道:“我生活悲慘,我壹直離群索居,只因我不能與人交談:我是個聾子,對壹個藝術家而言,這是個何其可怕的事實!在劇院裏,我只有離樂隊很近才能聽到演員的道白。如果坐遠了,我連樂器和歌聲的最高音都聽不見。當別人說話聲音小了,我聽不見;可聲音大了,我又難以忍受。我詛咒我的命運,也許我該聽天由命。但如果有壹線希望,我都想向命運挑戰,可是我在某些時刻,卻喪失鬥誌,無能為力。”

這壹時期的壹些作品表現了這種愁苦的情緒。如作品第十三號《悲愴奏鳴曲》(1799年),尤其是作品第十號的鋼琴曲《第三奏鳴曲》的廣板(1798年)。但令人驚奇的是,並不是所有的作品都帶有愁苦情緒,如歡快的《七重奏》(1800年),清澈的《第壹交響曲》(1800年),都洋溢著年輕人的熱情歡樂和無憂無慮。心靈極度需要歡樂;但在現實中沒有歡樂時,心靈就自己制造歡樂。當在殘酷的現實中找不到歡樂的位置時,心靈就在回憶中尋找歡樂。過去的幸福時光不會突然消失。它們的光芒長久地在記憶中閃光。客居維也納的貝多芬無時無刻不在思念故鄉的壹草壹木。在樂曲中,故鄉的山山水水明媚鮮妍,令人向往。

然而,貝多芬面臨的不僅僅是來自於身體的病痛,貝多芬感情強烈,他對愛情懷有純潔的向往,這樣的壹個人生來就會受到愛情的欺騙。他不斷地追求愛情,夢想著幸福,而幸福壹旦灰飛煙滅,他便墜入痛苦的深淵。貝多芬豐富的靈感源於它——愛情的起伏和隨後情感的變化,直到他激情不再。

1801年,他愛上了朱麗埃塔·居奇亞迪。他把他的佳作《月光奏鳴曲》獻給了她。他在給韋格勒的信中寫道:“我現在生活愉快,與人交往也多了,這壹變化是壹位可愛的姑娘造成的,我們彼此相愛。兩年來,幸福離我如此之近,幾乎唾手可得。”然而,他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首先,他的現狀使他痛苦地意識到,他是不可能娶她為妻的;其次,朱麗埃塔性格的缺陷也使貝多芬痛苦不安,而且她很快嫁了人。這類激情使心靈深受折磨,而對於貝多芬而言,這類激情甚至會整個地毀滅他。他自此壹蹶不振,陷入絕望的境地。當時他甚至寫了壹封遺囑給兩個弟弟。他幾乎喪失了全部的希望,只是他堅強的性格讓他振作起來。“我的體力隨智力的發展而增強,我覺察到我的青春剛剛開始,我看到目標就在前方。要是我能擺脫病魔纏身,那該有多好!我將不再忍受病痛的折磨,我要扼住命運的喉嚨,它無法使我完全屈服。千百次的享受人生是多麽美好啊。”

愛情的波折,意誌的抗爭都反映在1802年他創作的偉大作品中:附有《葬禮進行曲》的《奏鳴曲》(作品第二十六號);稱作《月光曲》的《幻想奏鳴曲》(作品第二十七號);《第二奏鳴曲》(作品第三十壹號)等等。1803年的《第二交響曲》更多地反映的是他年少時的愛情,可以感覺得到他的意誌占了上風。生命的火焰重新沸騰,貝多芬渴望幸福,渴望恢復聽力,他渴求愛情,充滿著希望。

在好幾部作品中,節奏的強烈與緊湊引人註目,令人震撼,這種音樂中特有的英雄氣概來自於產生它的那個時代。大革命來到了維也納。貝多芬的心完完全全被革命占據了。他關註革命的進程,同情革命思想,他喜歡***和原則,支持國家獨立和民族自由,為此他壹連寫出了《英雄交響曲:波拿巴》(1804年),帝國的史詩和《第五交響曲》的終曲,光榮的史詩。也許貝多芬並沒有意識到,在這壹時期,時代的內涵在他的樂曲中得到生動再現。

1806年5月,貝多芬與泰雷茲·德·布倫威克訂了婚,她很早就跟隨貝多芬彈鋼琴。當她還是個小姑娘時,她就愛上了貝多芬,1806年,貝多芬愛上了她。她回憶道:“壹天晚上,貝多芬坐在鋼琴旁邊,他用手撫了壹遍琴鍵,先敲了幾個和音,然後神色莊重地彈起壹支巴赫的曲子:‘如果妳把心獻給我,請悄悄地讓我們心靈相通。’

“我的母親早已入睡,哥哥目視前方。而我被他的歌聲和目光穿透,沈浸在幸福之中。第二天早上,我們在花園相遇。他告訴我,他正在寫壹部歌劇,那個主角已在他心中,在他眼前,他已達到壹個如此高的境界,壹切都充滿著光明、純潔、明亮,而在此之前,他只是如壹個無知的孩童,只顧撿石塊,不看路上盛開的鮮花……那是1806年5月,征得哥哥的同意,我成了他的未婚妻”。

這壹年貝多芬寫的《第四交響曲》是壹朵純凈的鮮花,散發著這段平靜生活孕育的芬芳。貝多芬竭盡全力地把自己的才華與傳統的音樂形式相統壹,源自愛情的這種調和精神對他的行為和日常生活方式發生影響。此時的他心情開朗、幽默風趣、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壹改以往不修邊幅的形象,衣著整齊考究。甚至他很好地掩飾了他的重聽,從外表上看,他健康快樂,壹副樂在愛情中的模樣。但是人們在他的眼睛裏,在《第四交響曲》的夢幻和溫柔中,仍感覺到他內心的狂野,那股躁動不安的力量。

愛情的影響壹直延續到1810年,貝多芬的才華結出了最美的果實,如《第五交響曲》、《田園交響曲》,還有《熱情奏鳴曲》。貝多芬把《熱情奏鳴曲》看作他所有奏鳴曲中最強勁有力的奏鳴曲,發表於1807年,並獻給泰雷茲的哥哥。

可是這段甜美的愛情卻無疾而終了。也許是地位、財產的差異、也許是疾病纏身,憤世嫉俗的他難以忍受愛情的長久等待,總之,兩人沒有結合。然而雙方的內心都珍藏著這段美好的回憶。

1816年,貝多芬說:“每當我想起了她,我就激動不已。”就在這壹年,他寫下了六首樂曲,名為《獻給遙遠的愛人》,作品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貝多芬在筆記中寫道:“對我而言,只有在藝術中才能找到幸福,讓我戰勝我自己吧!”

他被愛情拋棄了,1810年,他孑然壹身了。但他正值壯年,他覺得自己充滿力量,他不再顧忌什麽。他不修邊幅了,他的行為舉止比以前大膽放肆,他說:“除了善良以外,我眼中沒有別的。”

這壹時期,1812年在特普利茲,他只用了幾個月的工夫,便寫成了《第七交響曲》和《第八交響曲》,前者是節奏的合鳴,後者是幽默的交響曲。

貝多芬自己也說 :“我為人類釀造精神的玉液瓊漿,我給人們帶來心靈上的神聖癲狂。”

也許他正如瓦格納所說,想在《第七交響曲》的終曲中,描繪壹個酒神慶祝會。在這道熱情奔放的鄉村音樂中,洋溢著大量的坦蕩自由的力量。在《第八交響曲》中,力量不那麽強大,但卻更加奇特,更加人性化。

1814年,貝多芬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在維也納大會上,他被視為歐洲的榮耀,親王們爭相向他致敬,而他高傲地任他們向自己獻媚取寵。

他為獨立戰爭而激動,寫了壹系列應景作品,而這些作品比他其他所有作品更加為他帶來聲譽。1812年,他留下壹張肖像畫,畫中的他緊咬牙床。在他那張交織著憤怒與痛苦的臉上,最引人註目的特征就是他堅強的意誌。他曾說過:“如果我對戰爭像音樂那麽擅長,那我將打敗拿破侖。”

繼這光輝的時刻的是最悲慘的時期。

貝多芬是個狂放不羈的音樂天才,在維也納這樣浮華的城市裏,他知音了了,貝多芬壹直想離開維也納,前往他鄉。但是維也納也有壹些高雅的鑒賞家,他們竭力挽留這位偉大的音樂家。1809年,維也納的三位富有的貴族答應給他壹筆不菲的年金,唯壹的條件就是請他留在祖國。然而自1814年以後,他的保護人和朋友們,死的死,散的散,到1815年,他說自己沒有壹個朋友,孤苦伶仃地活在世界上。他的耳朵由重聽變為全聾,對他來說,災難降臨了。

在1822年的壹次演奏會上,貝多芬擔任指揮。可他雙耳全聾,完全聽不見舞臺上的演奏,樂隊和歌手的演唱無法配合壹下子全亂了套,貝多芬不得不放棄指揮,絕望地回到家。他受到致命的打擊,直到死亡的那壹天,他都沒從陰影中走出來。

兩年後,1824年5月7日,在指揮《合唱交響樂》時,觀眾向他發出喝彩聲,他毫無察覺,當他面向觀眾時,他才發現觀眾們已全體起立,向他揮著帽子、拍著手。

貝多芬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與任何人交往,只有大自然才能安撫他的心靈。他似乎依靠大自然活著。在維也納,他每天都沿著城走壹圈。在鄉間,不論刮風下雨,他獨自壹人漫步在鄉間小路上。“在樹林裏,我快樂,世界上沒有壹個人像我這樣喜愛田野,喜愛樹林。”

大自然也緩解他精神上的焦慮。他被金錢上的煩惱弄得精疲力竭。他的作品賣不出錢,他又要打官司爭奪侄兒的撫養權,他說:“我幾乎與壹個乞丐相差無幾了,可我還不得不硬撐著。為面包而創作真是苦不堪言。”

在侄子身上,他傾註了所有的溫情愛意,他寫道:“上帝,妳壹定知道我內心的苦悶,我不得不忍受別人爭奪我的查理。請接受我的請求,讓我和查理生活在壹起,否則我的生活將沒有意義。”

後來,這個名叫查理的侄子卻讓伯父倍感失望。貝多芬寫給他的信充滿痛苦和憤怒,但卻感人至深。

“難道,妳回報我的就是無情無義的背叛與欺騙嗎?如果我們之間的紐帶應該斷裂的話,就隨它去吧!我做了我該做的,我問心無愧。而妳,應該做個普通和真誠的人。妳被慣壞了,妳對我的虛偽讓我寒心不已,我只想離開妳,因為妳不能讓我信任。”

但他又心軟了:

“我親愛的孩子,回到我的懷抱吧,我將以最大的愛接受妳。我不會再責備妳,只會更加疼愛妳,幫助妳。回來吧,回到妳父親的身邊。——貝多芬。”

貝多芬把兄弟死後留下的兒子視為己出,為他的成長費盡心血。他起初想讓侄子上大學,但是侄子想經商,貝多芬不得不答應他。但是查理常去賭場,欠下壹屁股債,可怕的是,查理非但沒有對伯父的善舉感恩戴德,反而恩將仇報,他說:“我變得更壞了,只因我伯父讓我上進。”1826年夏,他竟然朝自己腦袋上開了壹槍。貝多芬差點兒為此送了命,他始終沒從這可怕的打擊中緩過勁兒來。查理治愈了,但他到死都沒讓伯父安生過,伯父臨死前,他都沒在身邊,為貝多芬送終的,不是他稱為“自己的兒子”的查理。

但貝多芬在憂傷的深淵裏開始歌頌歡樂了。這是他畢生的計劃。

自1793年,在波恩的時候,他就開始考慮歌頌歡樂。整個壹生,他都在琢磨如何歌頌歡樂以及將歌頌放入哪部作品中。在交響曲中加入合唱有很大的技術困難。為了在作品的段落裏引入合唱,他殫精竭慮。這個總是被不幸折磨的人,始終渴望謳歌歡樂,但他不得不年復壹年地拖延著這個任務,因為他不斷地被激情困擾,為憂愁所累。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才如願以償。

當歡樂的主題第壹次出現時,樂隊突然中止,壹種神秘和神聖的氣氛油然而生。歡樂由天而降,從平靜中緩緩誕生,壹開始它溫柔地響起,悄悄地滲入心靈之中,當主題進入聲部時,低音部唱起嚴肅而又有些壓抑的曲調,漸漸地,歡樂的氣氛越來越濃,進行曲的節奏熱烈地響起,男高音明亮高亢的演唱,我們可以感受到作曲家奔向田野,壹邊高喊,壹邊作曲,如癡如醉,似癲似狂。在樂曲中人類的熱情被激發了,向歡樂高呼,把歡樂緊緊地擁抱。

貝多芬的作品戰勝了平庸。維也納輕浮的音樂品味受到強有力的沖擊。憂傷的貝多芬原本打算去倫敦定居,並在那兒演奏《第九交響曲》。如同1809年那樣,幾位高貴的朋友再次挽留他,他們說:“我們得知您寫了壹部新作品,在作品裏您貫註了自己的信仰和情感,我們知道在您偉大的交響曲園地裏又開了壹朵奇葩。近幾年,來自意大利的歌劇正設法占領我們的舞臺,想把德國音樂擠入無人問津的角落,只有您才能重建德國藝術的輝煌,未來的春天因您的天才而鮮花盛開。”貝多芬在德國的精英們心中,不僅在藝術上,而且在精神上,享有崇高的聲望。他的崇拜者情真意切的信深深地打動了他,他留下來了。

1824年5月7日,在維也納舉行了《D大調彌撒曲》和《第九交響曲》的首場演出,演出異常成功,座無虛席,掌聲雷動。當貝多芬出現時,觀眾們的掌聲響了五次,而即使是皇族駕臨,習慣上也只是鼓三次掌。交響曲引起壹陣狂熱。

音樂會後,貝多芬因過於激動而暈了過去。他被擡入朋友家中,整夜不吃不喝,直到次日早晨。音樂會並沒給貝多芬帶來壹分錢,他仍像以前壹樣貧窮。但他卻是個勝利者,他戰勝了平庸,戰勝了自己的命運,戰勝了自己的傷痛。

他抓住了他畢生追求的歡樂。但他並沒在歡樂中流連,他又跌入了往日的憂愁之中,他最後的幾部四重奏裏充滿著怪異的陰影。他計劃寫《第十交響曲》、《紀念巴赫的前奏曲》,為歌德《浮士德》譜曲等等,這些都顯示出他的思想開始靠近德國古代大師們。

1826年,朋友們說貝多芬精力旺盛,容光煥發。沒有任何權勢能束縛貝多芬的思想,貝多芬是偉大的自由之聲,也許是德國反動的專制制度下唯壹的自由之聲。他感覺到這壹點,他要用自己的藝術為人類而鬥爭,為人類造福,給人類勇氣與力量,讓人類蘇醒,斥責人類的怯懦,他在任何人面前,在任何時候都不忘記自己的使命,他自由地表達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聲音。

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屈服,他似乎已經淩駕於痛苦之上。在生命的最後幾年,盡管創作條件艱難,但他寫的音樂卻常常帶有壹種傲然而又歡快的特點。在他死前四個月完成的作品第壹百三十號的新終曲,曲調非常歡快,而這種歡快卻不是平常的歡快,而是戰勝了種種苦痛之後的歡快。他是戰勝者,他不相信死神,然而死神還是來了。

1826年11月末,他患了胸膜炎,在維也納病倒了,朋友們都在遠方。他讓侄子替他去請醫生 。但這個漠不關心的家夥兩天後才請來了醫生 。他的治療延誤了,而且醫生診治得馬虎潦草。三個月裏,他壹直與病魔鬥爭著,他立自己的侄子為遺產繼承人,給遠方的朋友寫信,傾訴自己的思念之情。幾位英國友人慷慨解囊 ,幫他度過了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在壹場大暴雨中,咽下了最後壹口氣,壹個陌生人幫他合上了眼睛,那是1827年3月26日。

不少人贊頌過貝多芬在藝術上的偉大,但他的偉大不僅僅在於他傑出的藝術才華,而是他代表了當代藝術最勇敢的力量,他在苦難中奮起,與命運抗爭。當我們悲傷欲絕時,他會用音樂安慰我們受傷的心靈,當我們在與庸俗作了毫無用處的無休止的鬥爭後精疲力竭時,我們回到他創造出的音樂中,在信仰與意誌的海洋中獲得平靜與勇氣。他的身上散發出的勇氣,鬥爭的幸福,為音樂如癡如醉的狀態,無壹不感染我們,貝多芬似乎在他與大自然的溝通中,汲取了深邃的力量。他本身就是大自然的壹種力量,讓人震懾於他的威力之中。

貝多芬的壹生都像是壹個雷雨天,壹開始是明媚的早晨,但已有雷聲的轟鳴,突然,烏雲滾滾,雷聲怒吼,《英雄交響曲》和《第五交響曲》奏起。然而,明亮依在,歡樂仍然是歡樂。但在1810年後,光線變得黯淡,快樂中夾雜著苦澀。隨著夜幕的降臨,雷雨在聚集,蓄滿閃電,暴風雨來了,《第九交響曲》開始了。在疾風暴雨中,閃電撕開了夜的黑幕,亮光又照耀大地。

沒有什麽樣的征服可與之媲美,心靈從未獲得過如此輝煌的勝利!壹個身陷困境,疾病與苦難造就的受難者,壹個從未真正得到歡樂的人,竟然為世界帶來了如此震撼人心的歡樂!正如他說過的壹句話,他以自己的苦難鑄就歡樂,這句話濃縮了他壹生的追求,並成為壹切勇敢者心靈的座右銘:

“用苦痛換來歡樂。”

——1815年10月10日致埃爾多迪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