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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大快遞巨頭集體漲派件費,小哥:有啥用,反正都會從罰款裏扣走

“不會回去送快遞,漲派送費也不會,我是對快遞業徹底失望了。”從業5年的快遞員李挺告訴時代周報記者,派送費每件漲1毛完全無法產生什麽實際性影響,因為在之前幾輪價格戰中,派送費已經被壓低了無數次,“壹件才壹塊錢”。

8月29日,韻達快遞率先宣布將於9月1日全面上調快遞費,中通、圓通、申通、百世和極兔快遞隨後跟進,同樣宣布上調快遞費。

消息公布後,時代周報記者走訪多家快遞站點,多位快遞員對記者表示,對派件費上漲壹事“無感”,“只要罰款壹天不透明,派送費再漲也是壹樣。”

上遊的商家們率先坐不住了,多位電商商家表示,已經陸續收到發件漲價通知,這意味著增加的0.1元派件費被平攤到了他們身上。快遞站點的老板們仍然悶悶不樂,增加派費並不能改變什麽,人手依然緊張、快遞員仍然在不斷離職......

對於快遞員們來說,事情仿佛沒有變化

下遊的消費者們則被這1毛錢觸碰到了敏感的神經。在壹項“妳支持快遞員漲薪嗎”的投票中,多數消費給出了反對票,“派費上漲,我們需要加錢嘛”、“先解決送貨不上門、丟件毀件的問題吧”。派送費漲價的相關新聞報道中,對快遞服務質量的不滿,成為評論區內的主要論調。

從業3年的快遞員王利告訴記者:“漲或者降,這個行業,壹直都會是活多錢少的情況”,在王利看來,快遞巨頭們之間的戰爭,他們快遞員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輿論紛雜,眾多聲音中,故事的主角快遞小哥們,反而是最沈默、安靜的群體。

漲了的派件費,從罰款裏扣回去

8月31日,在韻達位於廣州的某網點,時代周報記者看到壹切如常,貨架上、地上滿滿的快遞,店門口時不時來往著快遞車。快遞小哥壹如既往的卸貨、拿貨、送貨,還是壹秒都不敢耽擱,動作敏捷、迅速,無人講話、交流,好像網上的紛擾與他們無關。

1毛錢究竟對快遞員收入影響有多大?

據王利估算,他每月派件500件,收入至少能增加1200—1500元,粗看確是壹筆蠻可觀的收入。但在時代周報記者實際走訪的過程中,多位快遞員卻對漲派費壹事表現出“無感”。

廣州韻達某站點負責人李先生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表示,目前還未接到漲派費的正式通知。

某二線城市圓通快遞員小磊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大老板(公司)通知派件費上漲其實和派件員關系不大,因為中間還夾著“小老板”(網點)。最終快遞員的工資多少,是由“小老板”決定的。政策下來,有些網點可能會漲,但大部分肯定是原封不動,不會漲。

李挺則給時代周報記者發來壹張工資單。賬單顯示,他5月份的派費粗收入為9200元,但在扣除項中,罰款高達2000元,且沒有註明任何原因。為此,李挺找到了網點老板理論,卻被告知“上面就是這麽罰的,我也不清楚”;隨後,他打電話給公司總部,得到了“不清楚”的回復後,依舊沒有下文。

夜裏10點,北京壹位快遞小哥仍在工作

“只要罰款壹天不透明,派費再漲個兩毛也會有人員流失。”李挺有些憤憤不平。事實上,幾乎每家快遞公司都有壹套嚴苛的罰款標準,“以罰代管”,把控著快遞員的整體收入。

在李挺的《員工手則》上,公司明確提出了簽單率(即客戶簽收快遞的比例)要求:上午場95%、下午場98%,數據不達標,每場則罰款100塊。“這要是碰上下雨天、刮臺風,或是前段時間的疫情封鎖,只能認命賠錢。”李挺稱。

除此之外,消費者每壹次的投訴,也都會列入罰款考核體系。

小磊向時代周報記者舉了壹個例子:“我們這邊的壹個菜鳥裹裹收件網點,快遞員上門取件壹票賺4元。但是壹旦訂單取消,除去系統取消外,無論是客戶自身的原因,還是快遞員的原因,每單都倒扣快遞員20。”

沒有五險壹金、每天都送不完的貨物,李挺在當快遞員最怕聽到的就是,就是來電鈴聲響起。“有時候忍不住回了客戶壹句嘴,便會被投訴,100塊就沒了”,李挺有點無奈,“這意味著之前送的100件快遞、近3個小時的努力工作全打了水漂。”

冒風雪送的快遞,很可能因為壹個投訴電話打水漂

對於罰款,快遞員彭宇也深有體會。去年雙十壹,因客戶退回的手機屏幕損壞,他被淘寶商家投訴,壹單就罰了800元。自此以後,他不敢怠慢,看到快遞箱上“貴重”的標簽就會條件反射般的放輕手腳,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小磊則對時代周報記者介紹,許多分站點和網點為了自身利益,只提供快遞塑料袋及封口膠,其余打包材料壹點都不提供,時不時會造成客戶的寄件在運輸途中損壞,導致收件員賠錢。“許多新手幹壹個月,不但賺不到什麽錢,甚至還會倒貼。”

據媒體報道,近期各家快遞公司在宣布派件費上漲後,隨即加重了罰款規則。壹張快遞公司罰款新規截圖顯示:從9月起,如果快遞員不經客戶同意就放驛站自己簽收,客戶投訴後按虛假簽收處理,在每票100元罰款的基礎上再按比例加罰。

“為了維持成本,各家站點還是會通過罰款等方式把錢要回去。”李挺稱,壹邊漲派費,壹邊加重罰款的套路,快遞員間都是心知肚明的。小磊則表示:“快遞員壹般幹壹兩個月就幹不下去了,老員工非常得少。像這樣子(罰款),想要什麽服務態度好都是不可能的。”

0.1元能讓快遞重新送上門嗎?

在快遞行業服務質量的問題中,快遞員與消費者的矛盾主要集中在,是否送貨上門的爭端上。

《2021年618快遞服務質量大數據報告》顯示近70%的快遞員在618期間遭到投訴,且過半投訴超過3次;在發起投訴的人中70%以上是因為自己的快遞沒有被送貨上門而不滿投訴。

此次派費增加的消息公布後,同樣出現了聲音,“寄件價格是否會提高?”“快遞員薪資普漲,能在多大程度上緩解快遞派送的槽點?”

廣西南寧某高校大學生正在驛站中尋找自己的快遞

對於快遞費是否漲價,李先生表示,類似於淘寶9.9元包郵這種不超首重、大批量的寄件的商家(日單量50+件)而言,目前寄件費依然在4元/件左右。待正式通知派件費上漲後,可能會有所上調,但在他的站點,漲價後也不會超過5元。對於非商家的普通寄件者,依然按照目前的首重、續重費計算,不會漲價。

李先生直截了當地表示,如果是大件物品,快遞員還給送上樓,那快遞員別想賺錢了。至於派件費上漲後,快遞員是否會願意送貨上門?李先生認為,這得看快遞員的實際收入能增加多少。

“客戶希望能派送到家,收件方親筆簽字,那快遞員每天能送的件只有現在的不到五分之壹,必然導致配送率不達標,每天被扣200塊,相當於白幹。”李挺稱,選擇放驛站或者快遞櫃,意味著快遞員需要把自己辛苦掙來的派件費再分壹些出去。“快遞櫃3毛”、“驛站6毛”,這些都需要快遞員自掏腰包。

“我們本身也不願意,畢竟派壹件快遞才賺1.1元。可權衡利弊後,還是多派件合算”,為了討生計、頂著罵聲,王利仍舊把包裹塞進了快遞櫃裏,匆匆駕車離去。

價格戰是罪魁禍首

除了限制頗多的罰款規則外,繁重的工作量、不合理的工資收入,壹度成為壓垮快遞員的最後壹根稻草。

在7月8日,國家七部門發布的《關於做好快遞員群體合法權益保障工作的意見》要求中,特別提出要保障快遞員能獲得合理工資收入,還制定了派費核算指引、制定勞動定額、糾治差異化派費、遏制“以罰代管”四方面措施,希望引導派費處於合理水平,避免快遞員過度勞累。

“話是這麽說,不拼是不行的。快遞員的工資基本都來自派件費。”王利表示。據他描述,從早上6點,到晚上8點,快遞員要麽在派件的路上,要麽在接電話。特別是近3年,工作量大了,時常幹到淩晨還在接電話。

“壹切都是行業價格戰導致的。”王利推測。

壹位快遞站點負責人在房間中休息

2019年3月初,中通發起“到邊到角”的搶市行動,打響了快遞“價格戰”第壹槍,首次將義烏的快遞價格打到最低1.2元發全國。各家快遞公司迅速做出反應,順豐推出特惠專配業務,價格壹度降至3—4元/票;申通更是心壹狠,將快遞費捅到了9毛,首度跌破了壹元大關......

“快遞行業的內卷從那時候便已開始。”王利回憶,原來需要7-8元的寄件費,當時平均3元就可以發往全國了。低價讓更多人願意寄送快遞,他手頭上的派送量壹下子猛增,“每天多送幾十上百件,相當於多幹了壹個小時。”

可沒日沒夜地幹活,並沒有帶來相應收益。月底派費結算時,王利高發現,自己工資其實沒上漲多少。“原因在於派費的下降”,王利稱。

業內人士曾給出快遞費的分配結構:如果用戶付出10元快遞費,發件網點分配1.6元,城市內分撥費用0.6元、運到分撥中心運費0.3元、總部收到面單費1元、中轉費2元、末端網點1.5元、收件業務員3元。以上各項中,多數費用只能通過技術和規模化縮減,只有包含在1.5元末端網點的快遞員費用是最好壓縮的。

數據顯示,在還未公布漲派費之前,申通、圓通、順豐2021年7月份單票收入同比均下滑10%左右,2020年同期降幅則為20%、30%。

2020年雙11,某快遞站點堆積如山的快遞

“殺敵八百,自損壹千”,因為利潤太低、工作強度大,快遞員不好招、離職率高等現象時有發生。2019年7月底,各家快遞公司的老板在義烏進行談判,形成了壹個所謂的“價格聯盟”,穩定了快遞價格。

就在所有人以為“價格戰”即將偃旗息鼓時,行業又迎來破局者。

2020年3月,東南亞快遞公司極兔速遞進入中國市場。為了快速搶占市場份額,極兔壹度在義烏等地把單價壓到0.8元,這意味著用戶給出的10塊包郵錢,商家去掉郵費成本,還能躺賺9塊2。對此,“四通壹達”被迫應戰,甚至出現了聯手封殺極兔的場面。

浙江義烏某快遞站點,兩名快遞員正從車上卸貨

“價格戰基本每年都會打壹次,各大快遞已經疲於應對,卻不得不赤裸上陣搏殺。”李挺稱。數據顯示從2012年到2020年,快遞業務量從57億件增加到835億件,凈增了14倍,年均增長40%。而快遞平均單價卻從18.5元降低到10.6元。

快遞量的激增並沒有讓快遞行業的利潤等比例提升,反而快遞費向底部逐年探底,隨著包裝成本,物流成本的提升,行業的盈利空間越來越小。

快遞行業就在這種惡性循環中不斷尋找平衡點,服務質量卻被放棄了。王利不解,“快遞,說到底終歸是服務業。不把服務搞好,總想著低價打價格戰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