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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芳的詳細介紹

每晚11點20分,62歲的張秀芳都會準時打開電視機,展開白紙裝訂起來的日記本。她費力地瞇著眼,幾乎將鼻尖抵在本子上。

“這是啥做法?是官商溝(勾)結嗎?”她壹邊念叨,壹邊歪歪扭扭地寫道。老樹皮似的手緊緊攥住水筆,壹筆壹畫都像刻進白紙裏。

這個頭發花白的婦人,正在寫作她的“貪官筆記”。事實上,她是山東省平度市城關街道辦事處金溝子村的壹個普通農婦。20多年來,只有小學四年級文化的她以販賣蔬菜為生。每天天剛蒙蒙亮,張秀芳就和老伴兒開著電動三輪車,到青島市區兜售蒜薹、茄子和土豆。

不過,如今即使白天賣菜再辛苦,每晚的同壹時間,張秀芳都會準時收看壹檔關於反腐倡廉的法制節目,它專門講述全國各地的貪官犯下的重大案件。

這個習慣開始於今年3月。壹天晚上,張秀芳在親戚家串門,碰巧看到壹個“神奇”的電視節目,“原來的壹個大官銬著手銬,蹲在監獄裏”。

她壹下子入了迷。這個沒啥文化的老太太,萌發了壹個想法:“我要把社會的不公平寫下來,看看是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在當地,每到晚上9點,村民們基本都會上床睡覺。而張秀芳常常會先瞇上兩個小時,壹到11點10分,就跟上了鬧鐘壹樣,自然驚醒。有時候,她索性整個下午都賴在床上,這樣就可以將整個晚上騰出來。

為了省錢,張秀芳常常拒絕打開家裏那盞25瓦的日光燈。她習慣於就著電視機的光線,趴在屏幕前壹邊看節目,壹邊記錄“貪官筆記”。

大半年下來,她已經寫了整整三大本。日記裝在壹個紅布袋子裏,它原本是張秀芳賣菜時用來裝零錢的“寶貝”。為了避免弄臟,她還在3本日記外面裹了壹層塑料膜。

日記本是剛上小學壹年級的孫子用剩的,每壹本都用白紙整整齊齊地裝訂起來。每壹頁上,張秀芳都用藍色的水筆,橫七豎八地寫著幾百個字。

這些“關鍵詞”,大多是張秀芳的隨手塗鴉。每個貪官的名字,罪行,受到的懲處,她都壹壹記錄下來。她甚至為此專門配了兩副老花鏡,寫日記的時候戴上度數深的,看電視的時候則換上度數淺的。

她常常翻著自己的筆記,跟周圍的人講述這些貪官的故事。

“壹個山西的村主任,居然蓋了8層樓,還買了壹部80萬元的汽車!”這個大嗓門的老太太用當地的土話喊道。而最令她氣憤的是,壹個浙江的副廳級官員,居然“3年裏貪了幾千萬”。更多的時候,她還會壹個人托著腮幫子想:“為什麽每個貪官都有情婦,並且不止壹個?”

“您日記裏,壹***寫了多少貪官的故事呀?”有人好奇地問。

張秀芳回答不上來,因為記錄的貪官太多,自己又從來沒數過。於是,她靈機壹動,想了壹個法子。根據貪汙的數額,張秀芳給這些犯事的官員,取了不同的代號,有的叫“五萬”,有的是“四百萬”、“六千萬”,當然還有的叫“三億”。

“壹萬塊錢就是壹摞!壹億元可以裝壹個耕地用的大拖拉機!”老太太皺緊眉頭,用手勢激烈地比劃著。

偶然性起,張秀芳還會像老師批改作業壹樣,在末尾加上自己的感想。字數多的時候,是壹句話,比如“三麻袋錢還沒分完就進了監獄,好!”,感嘆號用力到劃破了紙面;少的時候,則可能是幾個字,如“前腐後繼”、“不止(知)羞恥”。

每天起床後,張秀芳都會認真地“復習”前壹天的日記。要是遇上心情好,有村民來訪時,張秀芳就會清清嗓子,將這個故事細細講上壹遍。雖然有時,她還會搞錯官員們的名字,或者故事發生的地點。

記錄了壹陣子之後,張秀芳開始將壹些很“潮”的詞語掛在嘴邊,它們都是她從電視上聽來的。

夏天的傍晚,跟村民壹起乘涼,張秀芳會裝作不經意地說起“和諧社會”,告訴鄰居們什麽叫做“公平、公正、以人為本”,或者嚴肅地指出“農民必須有土地,這叫耕者有其田”。

“妳們知道什麽叫官嗎?為老百姓辦事,讓老百姓吃飽飯的才是官。貪官不是官,是蛀蟲!”張秀芳壹本正經地“教育”來訪的記者。

張秀芳還越來越喜歡評論各種社會現象。

她在電視新聞裏看到,壹些農村把農田保護區快成熟的小麥拔起來,種上“退耕還林”的小樹。老太太忍不住叉著腰,罵道:“這幫敗家玩意兒。”

不久前,村裏的幹部合計著,拿出壹個規劃,要把壹些農民的宅基地賣給開發商。張秀芳第壹個站出來反對:“我拼了老命也不幹!”

原來,寫“貪官筆記”時間長了,張秀芳摸索出來壹個“規律”。她發現,官員在權力太大的時候,很容易“變壞”。而且,大部分貪官都是借著城市規劃、土地買賣的名義“做壞事”。這些貪官還往往和商人、黑社會相互“溝(勾)結”,如果“有人不同意,他們就會找黑社會來打擊對方”。

據張秀芳的兒子說,對社會上“不和諧”的事情,老太太總是十分關註。哪裏的房屋拆遷,出現自焚案;壹些“傷天害理”的歹徒攻擊幼兒園的娃娃;或者是為了爭搶家庭財產,兒子殺害父母,制造了滅門慘案,等等。

這個被兒子稱為“憤老”的老人,常常覺得自己“特別孤獨”。她曾試圖跟村裏的同齡人討論壹些社會現象,可是“他們啥都不懂”。老太太只能撇撇嘴,甩甩手,遺憾地走開。

只有記錄“貪官筆記”,才是張秀芳生命中“最重要的壹部分”。這個曾經的老戲迷甚至忘了幾十年來的最大愛好。以往,只要電視上有《紅燈記》、《白毛女》等戲曲節目,張秀芳總會有些蠻橫地奪過遙控器,牢牢地攥在手裏。

這個曾經最麻利的家庭主婦,也開始忘記給小孫子買蠟筆,忘記纏著在外工作的兒子們講新鮮事,忘記吩咐外出幹活兒的老伴兒多添衣服。

每逢遇到家人抱怨,她依然保持壹貫的“憤怒”態度,大聲反駁:“大河沒水小河幹,我幹的是正事兒”。

事實上,張秀芳起初試圖將“貪官筆記”藏起來,是大兒媳婦發現了老太太的“秘密”。壹天晚上,大兒媳婦半夜起來上廁所,看到張秀芳在黑咕隆冬的堂屋裏待著,壹邊看電視,壹邊寫字。她裹著壹件厚厚的花棉襖,凍得臉色發青,鼻子紅得“跟辣椒似的”。

最近,由於兒子在網絡上“爆料”,這個62歲的農村婦女突然成了“名人”。縣、市,甚至北京的媒體都紛至沓來。在媒體的要求下,老太太端出專業的樣子,現場演示起記錄“貪官筆記”的情形。她壹直繃緊臉,壹會兒托著腮幫子沈思,壹會兒抓起筆,鄭重其事地寫下幾個字。

私底下,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張秀芳也跟兩個兒子嘀咕:“出了名,好處多還是壞處多?要是壞處多,咱這個名兒,就別出了吧!”

盡管如此,她依然“興奮得很”。做記者的小兒子陳寶成跟她開玩笑說:“妳這3個本子爛了,怎麽辦?不如咱們買塊石碑,把貪官們刻上去!”沒想到張秀芳把這話放在了心上,幹家務活兒的時候都能開心得哼起小調來。

“天下這麽多貪官,咱得花多少錢買石碑啊!我沒錢啊!”沒過幾天,老太太開始犯起了愁。

“貪官筆記”不能白記,張秀芳有自己的“宣傳策略”。每到周末,張秀芳都會做上壹桌子菜。在這種例行的家庭聚會上,她會掏出日記本。

這個山東農婦盤著腿,用口水蘸著日記的紙,壹頁頁地翻過去。她從沒學會普通話,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狠狠地教育小孫子:“不能只關心自己家的問題!”

當然,她也不會放過給兩個兒子說教的機會。盡管在當地的農村,張秀芳的兩個兒子都算得上“出息人”,壹個是中學教師,壹個是媒體記者。

她對兒子們參加壹些有官員在場的飯局,保持“謹慎”的態度。每壹回,張秀芳都會端端正正地坐在堂屋裏,“審訊”飯局歸來的兒子們。

“裏面的是好官嗎?”這個問題常常讓兩個兒子哭笑不得。

對於這個世界,張秀芳有太多的問題。她老是想不通:為什麽很多村莊都要把農民的土地賣了,還沒人管?為什麽農村的房子拆了又蓋,蓋了又拆,只為了壹點拆遷補償費?為什麽很多當官的貪了那麽多錢,卻還能不斷地往上升?

她嘗試用自己的思維去堅持,“世界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可這個沒啥文化的農婦又說不清楚“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麽情形。

只有當別人稱贊“貪官筆記”時,這個憤怒的老太太才忍不住傻樂起來:“我小時候寫的作文,都被老師拿到課堂上念的!” 張秀芳還讓兒子給自己開通了微博,“是我小兒子註冊的,平時都是由我說著,我大兒子給我維護。” 說起自己的孩子們,張秀芳壹臉驕傲,大兒子是中學教師,二兒子是新聞記者,兩個兒媳婦都是律師。的確,記者壹進她家屋門,就看見墻上懸掛著壹個贈送給她二兒子陳寶成的錦旗,上面寫著:“ 妙筆文章擔道義 喉舌為民鼓與呼”。

“現在我有12000多個粉絲,多家媒體的記者,還有壹些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都在微博上關註了我。”張秀芳說,她19日上午立碑的消息也是孩子們在網上發布的。

6月19日晚8時,記者從網上看到,“反貪老太張秀芳”的粉絲數量是12047個,微博說明上寫著:網絡紅人、山東青島市“貪官筆記”作者。她的微博也大都關註的是社會“不和諧”事件,每壹條下面都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