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聰
在金庸的經典武俠小說《天龍八部》中,號稱與喬峰齊名的慕容復,念念不忘的終極理想,便是光復由祖先建立,但已經滅亡數百年的大燕國。為此,他不惜割舍兒女情長,不惜拋卻心腹部屬,置江湖規則與國家大義於不顧,幾乎把天下的壞事都做絕。但饒是如此,依舊不過時癡夢壹場,並落得個瘋瘋癲癲的下場,實在是令人唏噓。
其實,慕容復口中的大燕國只是個泛稱,它其實指的是在兩晉年間,四個由慕容氏建立、以燕為國號的政權,即前燕、後燕、南燕和西燕。其中,前燕由慕容皝肇建,立國32年(337-369年),最終被前秦滅亡;後燕由慕容垂創建,立國25年(384-407年),最終被馮氏北燕取代;西燕由慕容沖創建,立國9年(385-394年),最終被後燕吞並。而南燕,則是慕容氏最後創建的,以燕為國號的政權。
且說後燕建立後,不僅恢復前燕疆域,還通過征戰,分別向南、向西拓地數千裏,端的是強盛無比。但就在後燕迎來國力鼎盛期時,卻因為與北魏交惡,雙方之間在參合陂大戰壹場,結果燕軍大敗虧輸,由此國力急轉而下,時在395年。
參合陂之戰後不久,慕容垂羞憤而崩,太子慕容寶(參合陂之戰的主帥)繼位沒多久,便遭遇北魏的強勢進攻。397年,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率軍攻占後燕的國都中山,後者的版圖由此被壹分為二。事後,慕容寶逃往遼西故地,叔父慕容德則逃往河南。翌年,慕容德接受部下的推戴,在滑臺自稱燕王,史稱南燕。
南燕創建兩年後,為躲避北魏的侵襲,慕容德接受部將潘聰、沙門郎公素的建議,放棄都城滑臺,改而向東晉治下的山東進軍,在占領軍事要塞廣固後,將此城作為新都。400年,慕容德在滑臺稱帝,隨即在四境擴張,最終建成壹個疆域囊括今山東省及河南省西部的強大政權。
慕容德在位時勵精圖治,使得國勢蒸蒸日上,令兩大強敵北魏、東晉都不敢小覷。慕容德雖然很有作為,但可惜沒有兒子,最終只能傳位給侄兒慕容超,時在405年。慕容超在位5年間非但不思進取,反而肆意淩辱誅殺功臣,又沈溺遊獵、苛剝百姓,引得國內怨聲載道,從而為強敵提供滅國良機。
409年,東晉權臣劉裕以南燕屢次犯境、擄掠本方平民為由,率大軍進攻慕容超。面對著來勢洶洶的晉軍,大將公孫五樓建議慕容超應當堅壁清野,在扼守大峴山天險的同時,從背後偷襲晉軍,如此可以擊退敵兵。然而慕容超根本沒有聽取公孫五樓的建議,而是將劉裕放過大峴山,準備在正面戰場壹決雌雄。
結果,晉軍在度過大峴山天險後,立刻擊潰南燕主力,並包圍廣固。慕容超見形勢危急,便派使者前往後秦求援,卻遭到後者的婉拒。無奈之下,慕容超只能指揮將士拼命死守。廣固城攻守戰持續半年之久,雙方均死傷慘重,最終還是在燕將悅壽的內應下,劉裕才得以攻占該城。廣固城淪陷後,慕容超率領十余名親信出城逃亡,結果在途中被捕獲,時在410年正月。
當慕容超被帶到劉裕的面前時,後者數落他的各項罪狀,語氣甚是嚴厲。然而面對劉裕的恐嚇,慕容超並沒有感到恐懼,也沒有跪地求生,而是全程沈默以對。劉裕見慕容超如此反應,知道他已抱定必死之心,所以便向他詢問有何遺願。慕容超聽後並沒有多說話,只是將老母托付給劉敬宣代為照顧。
不久,慕容超被押赴建康,然後在鬧市處斬。在行刑過程中,慕容超神色自若,自始至終都沒有流露出恐懼的表情。慕容超被殺時,年僅26歲(?超與左右數十騎出亡,為裕軍所執。裕數之以不降之狀,超神色自若,壹無所言,惟以母托劉敬宣而已。送建康市斬之,時年二十六。?見《晉書?卷壹百二十八》)。
因為在攻打廣固過程中傷亡慘重,所以劉裕對城中百姓恨之入骨,準備將男子悉數斬殺,女子則配給將士們為妻妾。此時,幸好有謀士韓範極力勸阻,劉裕才打消這個念頭。但為了以示懲戒,他還是將南燕宗室三千余人全部斬殺,將萬余名百姓籍沒為奴,並鏟平廣固城墻。如此做法,實在是狠毒無比。
(劉)裕忿廣固久不下,欲盡坑之,以妻女以賞將士。韓範諫...裕改容謝之,然猶斬王公以下三千人,沒入家口萬餘,夷其城隍。見《資治通鑒?卷壹百壹十五》。
南燕滅亡後,雖然在青海、甘肅壹帶還存在著壹個慕容氏建立的政權-吐谷渾,但由於它僻處西陲、影響力甚微,所以史書中並不把它視作慕容氏燕國的繼承者。如此說來,隨著慕容超及其親族被殺,慕容復祖上的大燕國,以壹種極為慘烈的方式終結,此後再無人能夠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