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婷的作品賞析
《乳房的故事》
標題黨。重口味。除此之外,我還是壹位哺乳期的媽媽,這才是我開啟“乳房”話題的原因。
上周擔任安徽胸模大賽評委,我坐在臺下正中間,大概那是所有在場和不在場的男性最覬覦的位置了,壹個個女孩,童顏巨乳、端莊通透、活力自信、欲說還休,在 我的正前方展示她們的酥胸蠻腰,揮灑她們的青春,霸占她們的舞臺。倘若在哺乳之前,我會首先分配壹下我的羨慕嫉妒恨,再緩緩打上壹個大概公正的分數。
但之後,我的心態已全然不同。
“每個人的乳房都有很多故事。”五個月前,壹位做了三十年助產士和催乳師的人這樣對我說。
生 娃之前,我曾為是否要母乳餵養猶豫不決,理由很單純:怕魅力和青春隨肥美的乳汁壹道流走,空留幹癟下垂的雙乳與我壹同老去。在文藝復興時期,女人的乳房曾 被分成兩類,壹類是堅挺圓小的“上流社會乳房”,另壹類是巨大泌乳、哺育小孩的“下流社會乳房”。是的,我不要隨時隨地掀起被乳汁浸透的衣服,餵養壹個哇 哇大哭的小孩,感覺陌生、原始而粗陋!我告訴高先生:“我餵三個月,就算對得起TA了,很多媽媽壓根不餵呢。”高先生淡淡壹笑,“隨妳自己,舍得就行。”
不 久以後,這個哇哇大哭的小孩來到世間,無辜而又不知所措地躺在我身邊。哎呀,我竟然沒有征得壹聲同意,就把她推向了這個險惡無邊的世界。我真切地意識到, 把她從壹個懵懂的小生命變成壹個強大的人類角色,全靠我了。作為壹名完美主義者,完美的身形固然重要,但打造壹個完美的生命、做壹個完美的媽媽、提供完美 的乳汁……會更美好。偉大的搜索引擎告訴我,母乳首先是安全的;母乳富含乳鐵蛋白、免疫細胞,壹些營養元素配方奶永遠無法合成;對了,偉大的搜索引擎還告 訴我,哺乳不會影響媽媽的體型。我選擇相信。
睡覺永遠超不過三小時,腰酸背痛脖子抽筋,得過乳腺炎,換過吸奶器,背著吸奶器上班,背著吸奶器飛行,背著吸奶器下鄉……哺乳的辛苦,只有哺乳的人最知道。不贅述,不撒嬌。妳懂的。
孩子五個月了,是我壹口口奶大的,這讓我每天都過得自信,自豪。我要堅持餵下去。
事實證明,當初高先生比我更了解自己;而所謂文明的調調,也必須是建立在自然法則的基礎之上。上天賜予新生兒這口吃的,若被我人為斷送,我便不道德。
乳房是最能打造人類想象力的人體部位。石器時代,乳房是圖騰,象征繁衍和滋養;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與詩人為乳房塗上情色意象;十八世紀的歐洲思想家將乳房打造成公民權利的來源。 乳房到底屬於誰?嬰兒,異性,還是女性自身?
我的答案是D,以上三者皆有。孩子,男人,自己。妳說,哪個女人的生命甘於殘缺其壹呢?
相比而言,男人們似乎沒有這份累贅,活得利索。亞裏士多德就認為, 乳房是女人劣於男人的標誌之壹。但我認為,恰恰相反,正因為孕育過生命、安放過性情,乳房是壹座橋梁,使女人能比男人更快地渡到天堂!
《高考作文:直接壹點》
壹個長梯,隨時待命地豎在樓間過道,經過者無不奮袖出臂,兩股戰戰,幾欲先走,唯恐長梯倒下,砸裂腦瓜。雖有“註意安全”的標識,但那紅字似乎更加刺眼, 像十字街頭的紅燈令妳停止前行,又像血淋淋的昭告叫妳趕緊遠離,否則後果自負……還是直接壹點吧!直接把梯子橫放,這棟樓不就少壹分人心惶惶,多壹分清凈 了?“梯子不用時請橫放”,還是這個標識好,好直接,好實在,好貼心,好有用。
我們新聞直播欄目,每天都要自采新聞,日復壹日,記者們風塵仆仆長途跋涉、餐風宿露蹲點把守、熬夜加班絞盡腦汁,種種辛苦之外,還需背負著沈重的攝像機、以及保護好機器的責任。若有損壞,必須賠償。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每天背上放下,碩大的家夥總有哢嚓碰落的幾率,於是經驗豐富的老記者會告訴新人:“用完直接放地上。”
“直 接放地上”,也讓我獲取了靈感,我的孩子剛剛學會翻身時,每天都會在滾來滾去中尋找初為人身的快感。2米*2米的大床夠成人放縱,卻不夠孩子撒歡。每每我 離開幾秒鐘去沖個開水上個廁所紮個小辮拿本雜誌,總擔心那聲“咚——”和隨之而來的“哇——”。後來,我直接在客廳地板開辟了壹片天地,把她放到地上,損 壞幾率驟降。
《甄嬛傳》熱播時,網絡上流行“甄嬛體”,先說壹大串古色古香、啰裏吧嗦的講究話兒,然後再來句:“說人話——”緊跟著用現代文翻譯出來。網友們玩得不亦樂乎,享受調遣文字的樂趣,也看“轉彎抹角”和“直截了當”之間的笑話。
“說人話”,適用範圍太廣。寫文章,無論是直抒胸臆還是細細說理,都別掉書袋瞎顯擺。開大會,外三框裏三條,比生物界的界門綱目科屬種還復雜,究竟說了多少重點,手指腳趾全用上都掰不過來,壹推敲,全是假大空,真沒用,所以全場都在睡覺,醒了只為鼓掌散會。幹說話這行的——主持人——更得說人話,長得好看那是附加分,說什麽話才是職業素養的體現。自己都不知所雲,哪還有觀眾受益、得歡樂?說人話,就有人聽,聽了愛,愛的久。
說人話比格式化更有技術含量。對於我們主持人來說,說人話,就是在節目裏把話說得明確壹點,詳盡壹點,往對方心裏去壹點。白巖松要求自己,“說人話,關註人,像個人。”在南加大中國學子遇害調查中,我敬佩柴靜說的那壹席,“當兩個年輕留學生無辜受害的時候,有人失去了孩子,有人失去了朋友,而這兩個人失去了剛剛開始的愛情和生命。在這樣的失去面前,人們不應該去消費災難和死亡,而是應該***同承擔、試圖安慰、追問責任,要求保護。”話語雖樸素,意味卻深長流露的是真誠的關切、惋惜,和媒體人對事件、對相關者、對自己責任的反思。
直接壹點吧,這樣人們的心貼的更近,生活更方便,世界更太平,壹切更美好。
《微觀日本》
旅行的意義
每次結束旅行,我都像是從壹場夢中醒來。我失落哀嘆,因為夢裏那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再觸手可及、與我相屬;但我淡定從容,因為夢中的氛圍真真切切投射到了我的現實生活,影響和改變我的見識,觀點,氣場,走向。
去日本之前,我帶著諸多顧慮。因為我們將赴日本東北災區交流訪問,那裏有地震海嘯的痕跡,有或多或少但壹定存在的輻射值,它們意味著創傷與揭開傷疤、死亡 與恐懼的陰影。因為特殊的歷史原因,中日關系也正緊張而微妙,我擔心日本官方和民眾對我們是否友好,或只是表現得友好。因為語言不通暢,也因為文明差距顯 而易見卻不可預知,我怕自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無所適從、氣場弱爆。
所以當我落地後沒多久,看到壹白人哥們,頓覺親切。瞧,他和我壹樣,不是日本人,說英文,卻在這大街上撒腿長跑。
隨團導遊和翻譯叫Miki,是定居日本19年的中國姑娘。我坐上大巴,邊看窗外的風景,邊聽她聊日本的八卦國情。原來NHK不播廣告,收入靠政府全額撥款。原來日劇壹般也就十二三集,與咱動輒百把集的歷史巨幅不太壹樣。原來日本流行姐弟戀,差個十幾歲不在話下,文章馬伊琍那樣的多了去了。
早就聽說日本幹凈,我很快就被事實震撼。馬路上常有拉貨的大卡車與我們擦肩,我掃了壹眼開放的車廂,竟迅速聯想到我出遠門前在家剛擦過的臥室地板,之後, 我的眼睛再沒離開窗外。大小汽車,都是啞音行駛,包括在後來的八天裏,我似乎沒有聽到壹聲鳴笛;車身,個個都幹凈透亮,我轉而問Miki,日本人都多久洗壹次車啊?Miki說,“有些超級愛洗車的人會壹周壹次,平常人壹個月壹次。”得,咱啥也不說了。
街道如此壹塵不染,滿大街卻沒垃圾桶的影子。我聽到過壹個故事,壹中國遊客向日本路人借指甲刀,對方借出前,果斷把刀盒裏的碎指甲壹股腦倒進自己的名牌手 包中。這說明,壹、日本垃圾桶少得令人發指,二、垃圾桶再少,日本人也絕不往地上扔垃圾。少設垃圾桶,可能是便於集中管理和分類垃圾吧,總之後來的幾天我 極不適應,每當看到壹垃圾桶,就跟在沙漠找到壹汪水、在西藏找到了廁所、在考試時找到標準答案、在月光時發了壹筆年終獎似的欣喜若狂。
最少莫過垃圾桶,最多莫過販賣機。尤其飲料販賣機。為什麽販賣機能在日本茂盛而頑強地存在著?Miki自豪地說,因為日本治安好,全球數壹數二的好。
我們的大巴車沿著馬路左側行進,速度很快,因為司機不會擔心有電瓶車插進快車道,或在側方紅燈時突遭行人橫穿馬路。貼著玻璃窗,我欣喜地看到越來越多可辨識的元素,比如親切的繁體字,大樓上的國際品牌LOGO,以及和春運售票點相似的長隊伍——Miki說這是日本人在買彩票,他們都只迷信某壹號窗口,所以隊伍變得很長。全車人都笑了。我也放松下來,開始進入狀態,用我的相機、紙筆、心靈,來壹壹記錄和細微觀察,我所感受到的日本。
日本歡迎我
在日本,最早歡迎我們中國青年代表團的,是兩位姑娘。壹位叫Emi,溫柔似水,她來自此次交流訪問活動的承辦方,國際交流服務中心,而她父親岡本立雄先生是該組織理事長。岡本有壹半中國血統,他與我們交流起來毫無障礙,幽默又真誠;但他說女兒Emi在接到任務後的幾天,由於焦慮自己會不會接待不周、中文不夠好,而急出壹身紅疹,直到我們到達的前夜才消。
還有Miki,她是留日19年的北京姑娘,我們的隨團導遊和翻譯。她在日本讀大學,入了日本國籍,嫁了日本丈夫,日語利索,禮貌大方,和大多日本姑娘壹樣,由於長期跪榻榻米,站立時習慣微微內八字。
兩個姑娘,在短短的八天,給了夠我們壹輩子回味的溫暖和感動。
我們C團29人,壹個不吃魚,壹個不吃豬肉,她們提前和所有餐館打好了招呼,最終萬無壹失。由於行程滿滿,我們幾乎每天都在趕路和換各種賓館,被海嘯泡過的賓館是壹人間,榻榻米是三人間、更多是兩人間,哪間賓館怎麽開鎖,哪個有wifi哪 個用網線,開會幾點用餐在哪,明天需要穿幾級正裝,她們會提前再三叮囑好。隨著時間推移,大家的行李越來越多,她們主動找賓館為需要的人要箱子打包、要秤 稱行李以免我們托運時超載。她們想的永遠比我們自己還要多壹步,快壹步,並且提前為我們做好。真的,很久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了。臨走時我狠狠擁抱了Emi,幾近掉淚;而由於Miki在為大家忙行李,直到過安檢,我都沒能再見到她,好好道個別。
從她們這兒,我得到了信號:日本歡迎我,並歡迎我再來,值得我再來。
在與青森教育人士交流時,接待方很貼心地手繪了很多漂亮的題板,在講解過程中壹直高舉和翻頁,上面用中日雙語寫上了講解提要、註意事項、問候。他們還在自己單位的工作人員裏找了個自學中文的姑娘做翻譯。他們擔心我們萬壹沒有自備翻譯,聽不懂。
在與青森觀光屆人士交流見面時,迎接我們的除了超大超萌人偶吉祥物亦酷貝,還有壹個大號展板,上面用中文寫著“熱烈歡迎光臨青森”,下面整整齊齊碼上了29個團員的名字。
我完全不懂日語,可幾天下來,我上街已經不怵了。問路幾次後,我得出幾個結論,壹,日本人都是活雷鋒,不僅會指正確的路,還會不厭其煩說到妳懂,或直接帶妳走壹段;二,雖然日本人的英語很難聽懂,但男女老少竟都懂壹些英語,加上肢體語言,妳壹定丟不了。
還有壹個我親歷的小故事。某天我們住在壹個偏遠的旅館,晚上將近十二點,我洗洗準備睡,發現隱形眼鏡護理液已經用光,急了。問總臺哪兒有24小時店,總臺說我們有車送妳去,3分鐘,妳要是自己走,15分鐘。我問How much,對方說免費,這是我們該做的。於是幾秒鐘後,壹個揉著眼睛的大漢被call了 出來。半夜被叫醒幹活,還是對方自己可以解決的小事,這事擱誰身上都會輕者牢騷重者惱火吧,我也是感到由衷抱歉。可這位司機師傅非常和善,為我拉開車門, 用簡單的英語和我聊天,並用壹分鐘送我到了目的地。原來,地方並不遠,總臺服務員替我把困難設想到了最大,並直接把服務做到了位。買好護理液,我再次驚訝 地發現,司機正在拉開的車門前站得筆直等我,接著,送我回賓館,為我拉開車門,鞠躬道晚安。我都 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的受寵若驚和感謝之情了,只有壹個勁地和對方來回鞠躬,用日語道謝。
我想感嘆,日本的服務業真的不簡單。我壹直以來把“服務”理解為“歡迎再次光臨”,但他們明知我們不會再來,卻依然把服務做到極致,這,已經不只事關服務業,而是滲透到日本人骨子裏的責任意識,善良情懷,國民素質。這件事讓我感動、觸動,更讓我對日本仰視、尊重。整整150年前,洋務運動時就有了“師夷長技以自強”,這在任何歷史時期都是真理,所以我要把感受到的日本的好,通通記錄下來,分享給每壹個同胞的妳。
自愛的細節
上壹篇我說:日本歡迎我。妳可能會說:抄襲。原話那叫北京歡迎您。
是的,北京奧運以及上海世博,在特定的時期,建好漂亮的場館、種上沿路的鮮花、突擊精神文明建設,然後敞開大門,以無比真誠的姿態歡迎全球的客人。但關起門後,父母官對百姓關愛嗎?這個大家庭的成員間互愛嗎?我們足夠自愛嗎?
在日的寥寥幾天,我卻見證了日本人無數自愛的細節。
赴日前的培訓會上,我們了解了壹些中日對彼此看法的民意調查。其中壹個問題是日本人對中國社會體制的理解,排名依次是社會主義、極權主義、軍國主義。我們的祖國竟和軍國主義搭界,讓我費解。妳才軍國主義呢,在我們中國人眼中。
來了我才知道壹些信息,比如在日本,所有影視作品是決不允許出現戰爭鏡頭的,為了保護孩子。我似乎有些理解他們的選項了。想想我們對戰爭片裏的血肉橫飛,從小到大,可都見怪不怪了;再想想我們的小兵張嘎、潘冬子、王二小,那可都是親歷戰爭的孩子,孩子啊!
日本人真的對自己的孩子愛護極了。我們參觀了青森縣立圖書館,裏面有專設的兒童閱覽室,幹凈明亮,色彩豐富,有圖書、桌椅、毛絨玩具,每周還有半天專有誌願者來為孩子們講故事。
日本的父母和中國父母壹樣要上班,可日本的爺爺奶奶不像中國祖輩那般,他們的觀念是,孩子是妳生的,我無權幹涉,也不對此負責。於是家長只好在孩子六個月 時就將其托付給進幼兒園。所幸的是,他們對本國的幼兒園,百分之壹萬的放心。作為壹個母親,日本的這壹點讓我真心羨慕了,因為我自己所在的欄目就曝光過幼 兒園給孩子吃壞水果、幼兒園拿透明膠封孩子的嘴等新聞。
我的壹個朋友正約我壹起在安徽做壹個公益項目:母嬰室。我在中國國內,只在部分機場和宜家商場見過母嬰室,而安徽省內,我所知的數量是零。我哺乳孩 子期間,最大的煩惱就是不方便:上班時到處找空房間,最後總是躲在壹個壞鎖的會議室壹角,偷偷摸摸吸乳;帶孩子逛街時,即便作為公眾人物,我甚至也被逼無 奈在餐廳角落當眾餵奶,當時是婆婆用紗巾替我遮擋。所以這次到日本後,我壹直格外留心這兒的母嬰室格局。它在商場等公***場合的出現頻率幾乎和洗手間齊平, 推門進入,更是無比精致:窗簾,壹排軟皮座椅,兩個帶安全扣的小床,電源,熱水器,自來水消毒過濾器,洗手液,衛生紙,垃圾桶,當然還有壹個完好的門鎖。 日本滿大街都是胸前掛著嬰兒的父母,就是因為帶孩子處處是方便。楊瀾在2012年兩會交過在國內公***場合增設母嬰室的提案,這樣能提高母乳率、延長母乳時間、增 強國民身體素質、也是文明社會對於女性和母親的尊重。兩國的文明差距,在母嬰室壹事上凸顯。
當然,日本人自愛,不僅是愛花朵愛希望,還愛老人愛女人。如果妳需要養老人、女人、或孩子,妳便可以獲得減稅的優待。小小電影票,1500日幣壹張,但如果妳是50歲以上夫婦、60以上老人、或周三女生節裏的女生,那麽妳只需花1000日幣。
日本公***洗手間絕對值得壹提。我早聽說過日本的公廁裏都安裝了“衛洗麗”,可以如廁後直接清洗身體,這點我親眼親身證實了;新發現是:“衛洗麗”上還有聲 音掩護鍵,用以遮蓋不雅之聲;手邊還有清洗馬桶的清潔劑及其使用說明;眼前方向有個放置嬰兒的固定座椅;廁紙永遠是掛兩卷,備用兩卷;不是每種紙都可以做 廁紙哦,必須100秒內能在水中融化,保證不堵塞馬桶,方可合乎標準;墻體上貼有各種按鍵和物品的使用圖示以及告示,即便妳第壹次來,也絕不會有任何窘 迫、困惑。天哪,連洗手間都是如此的高標精細,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無懈可擊嗎?
日本人對於安全的重視,那叫壹個生於憂患。幾乎所有的居民樓辦公樓,都會在頂部的某個玻璃窗看到壹個紅色倒三角標誌,意思就是,萬壹這樓失火了,這扇窗可 以砸,所以平時這扇窗下是不允許放置物品的。馬路邊,隨處可見“死亡事故發生場所”“(過馬路前)左右確認”。“橫斷禁止”等交通警告。更可貴的是,人人 都能照此執行。
日本管理有序,人人公德心強,從城市交通可見壹斑。東京雖是國際大都市,但街道可能是妳想象不到的狹窄,但我似乎沒有見到堵車,甚至沒有聽過壹聲鳴笛。路 面行人守規則,所以道路暢;更重要的,是政府鼓勵大家乘坐公***交通,所以出租車費、私家車停車費,都賊拉貴;而地鐵網絡極其豐富,價格也便宜。
臨走那天,我和剛落地時壹樣,又在東京大街看見了長跑的畫面。不過這次是壹支極其龐大的隊伍,男女老少黑白黃,百余人在傍晚的綠意裏若隱若現,融洽,唯 美。為什麽他們這麽熱衷長跑?因為這烏泱烏泱壹大群人可以自由地出現在街頭;因為他們空氣幹凈馬路安靜;因為他們愛生活,愛自己。
關於日本人的幸福指數
去過日本的朋友都會感嘆壹句:物價真高。什麽概念呢?壹個西瓜合70元人民幣,壹個肯德基經典套餐合60多元人民幣。坐出租車,起步價660日幣,合人民幣50多元,而眨眼的距離,4000日幣就嘩嘩出去了,合人民幣300多元。所以在日本給國內朋友買禮物,買得我齜牙咧嘴。那麽本地品牌是不是該當仁不讓地便宜呢?NO!我到電器城去看微單,才發現made in Japan的電子產品價格和國內淘寶相差無幾,並且機內設置語言只有日語,連英文都沒有!日本人,妳是有多不想賺國際友人的錢啊?!恰恰, 越是日本本地的產品,價格越高;進口貨反倒便宜,美國貨、歐洲貨,通通賤於日貨。這點倒與中國截然相反。因為日本人都壹致認定,日本造的東西是最好的。 貴?理所應當啊!
那麽日本人是不是工資很高呢?在日本政府為我們舉辦的送行晚宴上,我結識了中山英子女士,她祖籍是中國山東,來日三十年了,創始並經營著壹家大型旅行社,多承接中日官方和大型企業的互訪活動。她剛給壹個中國東北姑娘辦了工作簽證,並開出月薪20萬日幣不低的工資,合人民幣壹萬六,但租租房子吃吃飯添添東西,也就所剩無幾了。
東京的夜晚,街角有很多倒地而睡的西裝革履男,公文包或當枕頭或扔壹旁,據說他們這是壓力大喝高了,太早回家還會被太太鄙視——論這點,還是咱中國男人 強,不僅酒量好,倒也倒在家門口——話說這該算是東京壹景了吧,當然也仗著日本治安好,哥們要是在別國被搶壹次包,就此生不敢當街睡第二覺了。我的壹位朋 友,在某省駐日辦事處工作,對兩國人的生活狀態都算了解。見此街景我就問他,妳覺得妳的幸福指數高,還是日本男人高?良久,答曰:還是我們中國男人吧。
也許因為他的生活處於優越之列,不能替廣大中國上班族代言;也許他是對的,日本男人各種壓抑,是體現在街頭巷尾、樓裏樓外的。
雖說日本男人養家壓力山大,但不論妳是剛畢業的孩子還是大企業的老板,壹旦家中有老人需要贍養、有全職主婦或孩子需要照顧,都可壹定量減稅。這種人性化的政策好貼心,讓日本男人保持尊嚴時,不用打腫臉充胖子,代價過大。
而當代日本女人卻越來越神氣了,她們不再像過去那樣去門口迎接丈夫下班,或只虔誠地在家裏等到夜深。新婚後,她們可能暫時聽丈夫的,在家料理事務,但壹兩 年後會再回去工作。日本老人則算得上是最幸福的群體,很多早年靠炒股票發了大財,而後都生活的很悠閑,整天把自己收拾的體面幹凈。
由於對未來的經濟、能源等狀況沒信心,越來越多的日本人都不愛生孩子了,僅從日航空姐的年齡我們就可以窺見日本人口老齡化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所以鼓勵生孩子的種種優惠滾滾而來。比如Softbank公司,生壹個孩子就給補貼100萬日幣,以獎勵方式為員工減少養兒壓力。
關於日本人的幸福指數有多高,中山英子女士也是有發言權的。她說三十年前來日創業時,最初舉家搬遷語言不通,然後是各種新圈子的建立、新觀念的挑戰、新規 則的適應……雖是壹路跌跌撞撞摸爬滾打,但好在有章可循。同時她也說起,每當接待中日雙方活動時,和中方打交道,常常困難重重且不可預見,比如各種潛規 則,比如低效、冷眼、私下送禮等關鍵詞。而這些,作為中間人,作為中國人,她永遠選擇對日方閉口不談。
她說:在日本很辛苦,但心不苦。我們這些出來的人,是再也回不去了。
幸福指數這東西,應該根據不同的社會環境、不同的人、不同的要求來算,所以,冷暖自知吧。
愛與恨之前,先去了解
當我在微博上說了壹句,我到了日本,馬上有評論撲上來,去那種地方幹什麽?
我在微博上發了些日本洗手間細節圖,有網友開始教育我,妳要愛國,不要崇洋媚外。
這些網友雖是極端了些,但我選擇理解和包容。我身邊的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縱然知道日本有壹百個好,也會因為某壹個重磅裂痕,在心底給日本扣上從懷疑到仇視這些大小不等的帽子。
白巖松在《巖松看日本》專題片裏說道:“愛與恨之前,先去了解。”
我有幸有機會了解,所以我深深地贊同這句話。
銀座附近有個吉野家,店面超級擁擠,牛肉飯的口味和國內吉野家竟無大異,只是這邊先吃飯後買單。在那兒我邂逅了壹位林先生,中國福建人,到日本工作十年, 剛剛提交了入籍申請。他聊起,因為機緣巧合,他來到日本某家企業工作,起初他對這裏有抗拒,因為那段國人皆知的歷史,也有擔心,因為中日關系壹直是各種微 妙。後來,他自己花了整整六年,才放下了壹種叫仇恨的情緒。因為,這裏的制度、人民、城市、風景,壹切的壹切,都在源源不斷地向他灌輸友好而柔和的信 號……我們聊了很多,告別時,他鄭重地向我提出壹個請求:妳在媒體工作,妳能不能幫我們這些在日本的中國人多做宣傳?我們都是很愛祖國的,但我們也喜歡日 本,日本人對我們真的很友善。
是的,關於日本人的友善、自尊自愛,我已經將很多細節訴諸筆尖和口頭。但這還不夠。我還想說壹說,同為人類,日本人是以怎樣的姿態面對自然災難的;同為人類,我們應該團結、互助、了解、學習,出離愛恨。
仙臺機場的災後重建工作,是我們此行考察的任務之壹。當我站在仙臺機場大廳,仰頭看到立柱上標註的,那曾將機場吞沒的3.02米水位線,我沈默,恐懼。去年春天,這裏曾經發生了怎樣的壹番末日圖景?眼前錄像中,有瘋壹般湧來的海浪,有如草芥壹般被沖得七零八落的飛機、汽車、集裝箱,所有人都在尖叫著逃命……所謂滅頂之災,就是這樣決絕。
僅僅半年後,機場就完成了重建,也加強了抗災的能力——煥然壹新的仙臺機場,再次迎來國內外遊客,也贏得了我們的尊重。
當工作人員將所有這些驚心動魄、齊心協力、千辛萬苦,以平和的語氣娓娓講述給我們時,我意識到:當人們可以如此態度直面災難的時候,他們已經完成了自我心理重建。而這,比新蓋了多少高樓大廈都要可貴。
多難,就是這樣興邦的。日本是個多地震、海嘯的國家,所以日本人必需把堅韌和倔強種在骨子裏。他們在長期的磨難中歷練出的這些品格和經驗,難道不值得我們放下愛恨,用心學習麽?
回到合肥後,我看到政務區沿路都掛起了標語:學習雷鋒,做壹個有道德的人。我頓時憶起,從小到大曾被無數的課文感動和教化,卻在真正步入社會後,發現學來 的都是童話。在日本,我未見這種教人向善的標語,但是,大街上的每壹個人都在實實在在地踐行著“學雷鋒”,互愛互助,相親相守。此行,我可能沒有看到太多 傳統日本的印記,沒有嗅到插花和茶道的香,沒有去京都大阪北海道,但我切身體驗了壹個傳承了傳統文明的、有序的、高度發達的、現代化的日本社會。
我不確定我是否恨過日本,但我確信我壹直深深愛著我的祖國。今天我所描繪的溝通、了解、放下負擔、彼此諒解、尊重、學習,這壹切的壹切,都是為了讓祖國更好,人心更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