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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旅行作家,當代“遊牧民族”

書籍簡介:

《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中]?劉子超,文匯出版社,2020年

內容簡介: 《失落的衛星》可遠遠不只是壹個關於旅行的故事。它是壹部少見、非凡的文學作品,以壹種非常緩慢的步伐在中亞漫遊,如同壹名佛教僧侶——順帶壹提,這種緩慢的步伐亦體現在本書從容不迫的語言中。與大多數旅行作家不同,劉子超沒有嘗試去和那些“重要人物”對話,也沒有假裝了解這片土地的壹切。相反,他與路上遇到的男男女女交談,詢問壹些看似簡單的問題,卻能得到不同尋常的答案。以上種種,都給他的作品壹種難以超越的真誠。讀完這本書後,妳就像真的和子超去了壹趟中亞,妳對這片土地的了解比讀壹百篇政治類文章還要多。

——瑪格麗特·斯普雷徹(Margrit Sprecher),“全球真實故事獎”2019年評委會主席

作者簡介: 作家、記者。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牛津大學路透新聞研究所客座研究員(2016)。曾任職於《南方人物周刊》《GQ智族》。出版作品《午夜降臨前抵達》《沿著季風的方向》,曾獲“書店文學獎·年度旅行寫作獎”。另譯有《驚異之城》《流動的盛宴》《漫長的告別》等。2018年?,中亞作品入?選單向街“水手計劃”項目;2019年,中亞系列作品被譯成英文,獲評“全球真實故事獎”(True Story Award)特別關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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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個人在旅遊時必須帶上知識,如果他想帶回知識的話”,這句名言在今天聽來多少有點落伍。如今,旅遊已經變得空洞乏味且模式化:壹趟旅行約等於兩三篇旅遊攻略、壹連串的觀光打卡活動以及幾組朋友圈定位與精修照片。市面上很多“遊記文學”也都打著旅行的幌子壹絲不茍地紀錄著自己的心路歷程,整段旅途幾乎沒有在路上的經歷與體驗,也很少涉及目的地的歷史、文化和傳統(但常常有與當地人或當地遊客的美麗邂逅),儼然壹部人物傳記。對比之下,《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的作者劉子超在這壹點上倒是做到了返璞歸真,還原了旅行作家這個“古典職業”的真正定義。

?2011年,還是記者的劉子超第壹次前往中亞,盡管當時受到了強烈的心靈震撼,但是面對這樣壹片復雜、沖突、遊離、神秘的土地,他遲遲不能下筆。“我明白寫這樣壹本書並非易事,這將是壹個浩大的工程”,他意識到自己必須“慢下來,沈下去”。劉子超托朋友從法國與美國“人肉”帶回大量關於中亞戰爭的書籍和文獻,開始有意識地關註中亞五國的社會新聞,並系統學習各種地區語言,調研這片土地的相關資料,形式不限,從文字、影像到音樂與繪畫,壹應俱全。就這樣,他帶著知識與好奇再次出發,前往這片掙紮在全球化趨勢與帝國勢力的文明夾縫地帶,開始了壹場橫跨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探索。

?九年間,作家劉子超先後遊歷了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與哈薩克斯坦,由於土庫曼政府的封閉保守,計劃的土庫曼斯坦之行成了“壹次失敗的旅程”,但其他四個中亞斯坦國已經為他的世界圖景填補上了至關重要的壹塊拼圖。乘著小巴環繞伊塞克湖,徒步高寒的天山與高山湖,在蘇聯時代的軍事療養院靜養;沿著犬牙交錯的國境線飛馳,合乘四驅越野車攀爬在瓦罕走廊,進入世界盡頭——帕米爾高原;驅車直入費爾幹納山谷——“中亞的巴爾幹”,壹路經過荷槍實彈的檢查點,跨過奔騰的錫爾河;順著阿姆河北上鹹海,經停壹戶三代同堂的卡拉卡爾帕克人家,遇見在鹹海謀生的壹個中國男人;置身哈薩克大草原,包車前往蘇聯的核爆試驗場,追蹤那些掩藏在荒野深處的核遺跡······?

?“與九年前相比,中亞不再陌生,但依舊神秘。經歷過蒙古入侵、汗國爭霸、蘇俄重塑以及獨立後的混亂和復原,中亞恢復了長久以來的模樣——像壹顆衛星,徘徊在不同文明與勢力之間,校正著自己的方位······中亞開始對自己的歷史和未來有了新的看法,不同的思潮和想法在這片土地上反復激蕩。而今天,中國的崛起將會改變這裏的引力,為中亞帶來不同的前景”,他繼續寫道:“在旅行中,我已經目睹了這個進程的萌芽狀態——帶著新生事物的生機、慌張和無所畏懼——但隨著時間的演進,壹切都會變得更加清晰。”

?以壹個中國人的身份來遊歷中亞、看待世界是劉子超寫作的根本立場,這大大消除了閱讀的隔膜感,他的文字與感悟往往使讀者身臨其境、感同身受。例如,在講述費爾幹納山谷的歷史時,劉子超從中國史書著眼,深入淺出地描繪了張騫出使西域帶回汗血寶馬,以及後來漢武帝是如何為了汗血寶馬而大動幹戈的故事。如此親切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在古老的絲綢之路遺址,還有武則天的壁畫與安祿山的傳說······值得壹提的是,這些歷史引證,作者在本書出版之前都嚴謹地征詢了史學家的意見。?

?“中亞燦爛的歷史和文化,是這本書永恒而壯麗的布景······我更多地將視角聚焦於當下。”壹路上,劉子超遇見了形形色色的人物,這些活生生的人為他提供了對這片土地更為深刻、敏銳的理解方式。在比什凱克的穆斯林餐廳裏,年輕的老板娘佐伊說著無懈可擊的英語、俄語與吉爾吉斯語,臉上留著突厥、蒙古和波斯的痕跡,眼神和笑容卻完全是美國式的。蘇聯解體後的伊塞克湖北岸,兩個俄羅斯姑娘“滯留”在了壹個閉塞小鎮,她們的生活也仿佛這裏平靜的湖面,沒有壹絲波瀾。“半醉的娜迪亞和達莎在我面前跳起舞來,不僅動作投入,還含情脈脈地對我唱著:‘寶貝,寶貝,寶貝,把妳的靈魂交給我!’”

?劉子超就像壹個幽靈、壹個不被看見的影子,跳離出了所處的現實,始終客觀冷靜地看待這個世界。但是這種成熟老練的紀實心理,於《失落的衛星》之中體現最為明顯。他在早期作品《午夜降臨前抵達》與《沿著季風的方向》中,常常有壹種青年心態在發問旅行與人生、自我與世界的關系。在盧布爾雅那的酒吧裏,他看到情侶們對著燭光小酌,感慨道:“壹個人旅行,有時候會神經過敏,比如見到這樣的場景就難免寂寞······那時的我和現在的我有什麽不同?或者說,旅行究竟在何種程度上改變了我?”

?“我這時才發現,(斯洛伐克)山在白天是壹種壯美,到了夜晚卻令人心悸。那種龐大而未知的存在,不分晝夜地永恒矗立著,讓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如果山願意,它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我,而我此刻還活著,不過依賴於它的垂憐······”

——2015年《午夜降臨前抵達》

“來印度旅行,妳必須學會超越幹凈與臟的觀念。實際上,妳必須超越任何觀念······我後來突然明白,來印度旅行就像是證道:壹步壹步破除觀念,放下自我,最後成為智者、聖人、羅漢。”

——2019年《沿著季風的方向》

? 如今,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找到了答案:對於這些抽象的哲學問題,他選擇通過具象的旅行與紀實來回應。

“ 在內心深處,我始終覺得自己流淌著遊牧民族的血液——不是草原遊牧民族,而是當代遊牧民族。 這樣的人總是不停移動,從世界的壹個地方到另壹個地方,缺乏歸屬感,家只不過是當下的落腳之處。對他們來說,旅行不是為了去任何地方,只是為了旅行。最重要的事情是移動。”

——2020年《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