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何以全軍覆沒?
1 國民黨提出整編江南紅軍遊擊隊 促生新四軍
對散在江南各省的紅軍遊擊隊,國民黨當成壹個問題向我們提出來。我們只想把它變成當地的保安團隊,國民黨則堅持要把這些紅軍遊擊隊集中起來,調離本地。因此,就有編壹個新四軍的說法,又有要葉挺當軍長的說法。1937 年10 月底葉挺到了延安,11 月初項英也到了延安,可能都是涉及到江南遊擊隊的事情。
直到他們走後,李富春才把我找去說,江南遊擊隊準備編為新四軍,由葉挺當軍長,項英當政治委員性質的副軍長。葉挺臨離開延安時,向中央要求派幾個與他在大革命時期熟悉的幹部去新四軍工作。他曾點名要周士第去當參謀長,他們都是廣東人,都屬於國民革命軍第四軍,都經過南昌起義,但中央沒有答應,另派了張雲逸,廣東人,去當參謀長。周子昆,廣西人,去當副參謀長。周是葉挺當獨立團團長時獨立團裏的壹個排長,後來當連長、營長。馮達飛,廣東人,是黃埔壹期學生。還有我,去當秘書長。武漢時期,我們都同在壹個軍隊黨組織。李富春還提了壹個問題,因為項英、葉挺我都熟悉,要我作為他們之間的緩沖人。當時聽了也沒有什麽大的反應,但後來真正做起來,卻不是那麽容易了。
在延安做了壹些準備工作,中央為新四軍配備了壹些中級幹部。軍事工作人員由賴傳珠帶隊先走,約三十人左右。政治工作人員由我帶隊後走,約三十人左右。1938 年1 月,我們從延安到西安,從西安到漢口。在我們到武漢以前,新四軍軍部已在漢口大和街26 號正式成立,掛有軍部的招牌。新四軍的戰鬥序列屬第三戰區,因此軍部第壹步由武漢移南昌,準備第二步由南昌移安徽歙縣的巖寺。南昌軍部設在南昌的三眼井1號,那是北洋軍閥時期著名軍閥張勛的私宅。軍部移至巖寺以後,就把它當作新四軍駐南昌辦事處了。
新四軍的作戰區是在皖南,面對長江和京滬線的左側面,所以軍司令部準備設在皖南。1938 年4 月5 日,軍部從南昌搬到安徽歙縣的巖寺。
我們在這個地方進行了全軍的集結和整編工作。任務完成以後,5 月初又搬到太平。住了將近壹個月,國民黨不答應,認為那個地方太靠近大路。最後,6 月中旬進駐涇縣章家渡以北的雲嶺。軍部在這裏壹直住了兩年半的時間,到皖南事變前夕為止。
皖南的山水景色優美,但是就是這樣壹個優美的地區,1941年我們萬般無奈,被迫地把它作為戰場,攻不能前,退又無據,只落得壹個全軍覆滅的悲慘結局,至今想起來,還是壹件恨事。
02 新四軍構成分析:裝備差 多遊擊習氣
1934 年10 月中央紅軍撤離江西進行長征,留下來的部分紅軍和遊擊隊就地堅持鬥爭,壹直到1937 年秋天。這些遊擊隊分布在江西、福建、廣東、浙江、湖南、湖北、安徽、河南八個省十五個地區。跨省界的有八個遊擊區,在壹個省內不跨省的獨立遊擊區***七個。各遊擊區的紅色遊擊隊集合起來,就是我們現在所講的新四軍。長江以南的編成了三個支隊:第壹支隊陳毅;第二支隊張鼎丞;第三支隊張雲逸。長江以北編成壹個支隊,即第四支隊高敬亭。另湘南李林、劉厚總兩部約三百人編為軍部特務營。這個劉厚總就是皖南事變後謀害項英的那個劉厚總。
這跟八路軍的兵力構成大不相同。八路軍是壹方面軍、二方面軍、四方面軍的正規部隊組成的。主要成分是來源於江西、福建、湖南、湖北、安徽、四川的農民。他們不但抗日堅決,而且經得起大的戰鬥。這壹點八路軍比新四軍強。新四軍裝備差,新兵多,遊擊習氣濃厚,抗日戰爭的政治軍事思想準備不夠。其次,抗戰壹開始,由於國內政治生活的要求,新四軍從上海、江蘇、浙江吸收了上千的男女青年知識分子,這些青年知識分子也只能就近湧向新四軍。從文化水平的構成來看,八路軍就不如新四軍了。八路軍知識分子主要來自當時的北平,但為數不多。
新四軍的領導機構——軍部,主要領導幹部是從延安派去的,勉強可以組織成壹個參謀處,後勤部門壹部分,政治部的組織人數也很少。因此形成了這麽壹種情況,譬如組成醫務處的醫務人員全是由葉挺介紹來的,沒有壹個黨員,當然業務水平比較高。副官處也是葉挺介紹的,有的還是他的親戚。後勤部門,包含兵站,有葉挺的叔伯兄弟,還有後來上海煤業救護隊的主要工作人員。延安來的同誌如朱裕和等,他們實際上占少數。政治部的宣傳部、組織部、民運部、保衛部的負責同誌,如李子芳、朱鏡我等倒都是黨員。只有敵工部是由葉挺介紹,任用林植夫當部長。說來奇怪,林植夫是國家主義派《孤軍》的總編輯,在國家主義派裏面是極為反***的,但他參加了1933 年的“福建事變”。因為他是日本留學生,日文不錯。由於葉挺的介紹,而他本人又願意參加新四軍的對敵宣傳工作。這是壹個抗日統壹戰線,我們沒有理由拒絕他。
從上面情況看,新四軍指揮機構和八路軍指揮機構有很大的不同。開始的時候,應該說統壹戰線的色彩是比較濃厚的。
03 回憶從戰爭的最後時刻開始:連夜奔逃人心紛亂
我找機要員譯出葉挺署名的向延安發的最後壹份電報,並要求電臺立刻拍發。拍發完這份電報以後,我就招呼電臺臺長立刻把這套電臺的所有設備全部砸毀。回頭我又招呼機要員把所有的密碼本全部燒毀,為求燒得快些,分成兩處燒。等到我去檢查完電臺砸毀情況,回頭來那些密碼本就已經燒光了。我就帶著這兩批人從後院出來。但是作為軍部指揮的前院,上至軍長下至勤務員,壹個人都沒有了。
當晚天色很暗,伸手不見五指。出大門後,只看見山坡上密集的人影很紛亂地在奔跑。最後我也爬上山追上了壹個戰士,我問他軍長他們哪裏去了,他就用左手指了壹下。我要跟著上去的時候,後面的人也不知是誰把我擋住,不準我向那個方向去,說:“不要去增加他們突圍的困難,人多了,目標大。”那時已經跑得很亂,我身邊報務人員已經沒有幾個,機要人員也跑散了。我就同這少數人跑到壹個山溝裏面。
在行動中,我遇到了壹個警衛班,我立刻要他們跟我壹路走。住下來的時候,在路上撿到壹支全新的俄國式的手提機關槍。同行的還有幾個幹部,我就說服他們同我在壹起,反正只要我們沒有什麽動靜,不被國民黨的包圍部隊發覺,是絕對安全的。就在這個時候,聽見左面二裏外的山上山下槍聲非常密集,但是沒有幾分鐘槍聲逐漸停止了,我猜想葉挺去的那個方向發生了問題。後來證明,大概就是那陣槍聲後,葉挺就被俘了。葉挺怎麽被俘的,後來有不同的說法,我不在場,就弄不清楚了。
當天晚上,我把圖囊裏面所帶的壹些重要文件,如我回四川時毛澤東寫給我的指示信,葉挺和項英之間互相不滿意,葉挺寫給我的壹封長信,還有我那壹本僅僅整理了《從金沙江到大渡河》壹段的,其他還都是素材的長征日記,都埋在皖南的山上了。埋的時候是很舍不得的,現在也還是很後悔的。但是即使不埋,後來下山的時候,也不可能把它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