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諾獎演講以三個故事結束,這三個故事什麽寓意?
莫言三個故事的寓意,可謂大道至簡!
故事壹:哭
“上世紀六十年代,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裏組織我們去參觀壹個苦難展覽,我們在老師的引領下放聲大哭。為了能讓老師看到我的表現,我舍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我看到有幾位同學悄悄地將唾沫抹到臉上冒充淚水。
我還看到壹片真哭假哭的同學之間,有壹位同學,臉上沒有壹滴淚,嘴巴裏沒有壹點聲音,也沒有用手掩面。他睜著大眼看著我們,眼睛裏流露出驚訝或者是困惑的神情。事後,我向老師報告了這位同學的行為。為此,學校給了這位同學壹個警告處分。
多年之後,當我因自己的告密向老師懺悔時,老師說,那天來找他說這件事的,有十幾個同學。這位同學十幾年前就已去世,每當想起他,我就深感歉疚。這件事讓我悟到壹個道理,那就是:當眾人都哭時,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當哭成為壹種表演時,更應該允許有的人不哭。
故事裏,“我們”的“放聲大哭”,是在老師引領下的行為,可見並非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的流露;“舍不得擦去臉上的淚水”,是“為了讓老師看到我的表現”,又是何等的虛偽;“將唾沫抹到臉上冒充淚水”,更是虛偽至極。
而另壹位同學則“睜著大眼看著我們”,他的的“驚訝”、他的“困惑”,從側面表明“我們”是多麽的做作,同時也表明這位同學才是最真誠的人。顯然莫言先生在這壹故事裏,表達了人性中“真誠”與“虛偽”兩面的鬥爭。在這壹鬥爭中,“真誠”受到了深深的傷害,“虛偽”則受到了永久的心靈譴責。
故事二:“難道我不是人嗎?”
“我再講壹個故事。三十多年前,我還在部隊工作。有壹天晚上,我在辦公室看書,有壹位老長官推門進來,看了壹眼我對面的位置,自言自語道:‘噢,沒有人?’我隨即站了起來,高聲說‘難道我不是人嗎?’那位老長官被我頂得面紅耳赤,尷尬而退。”
“為此事,我洋洋得意了許久,以為自己是個英勇的鬥士,但事過多年後,我卻為此深感內疚。”
這個故事裏,老長官說話的前提是“看了壹眼我對面的位置”,表明他找的人是對面位置的人而不是“我”;他說“沒有人”,也只是想表達想找的人不在,可以說,他對“我”沒有半點惡意。而“我”,卻曲解其意,硬把老長官的話理解為對針對“我”而言,是把“我”不當人。
顯然,“我”把無端的“惡意”強加在了壹個毫無惡意的善良人身上,並讓他受到莫明的傷害。故事告訴我們,以惡意來推測“善”,那在惡者眼中“善”也是“惡”,莫言先生的這則故事不正是表達了人性中有關“善”與“惡”的對立與哲理嗎?
故事三:懲罰
“請允許我講最後壹個故事。這是許多年前我爺爺講給我聽過的,有八個外出打工的泥瓦匠,為避壹場暴雨,躲進了壹座破廟。外邊的雷聲壹陣緊似壹陣,壹個個的火球,在廟門外滾來滾去。空中似乎還有吱吱的龍叫聲。眾人都膽戰心驚,面如土色。
有壹個人說:‘我們八個人中,必定壹個人幹過傷天害理的壞事,誰幹過壞事,就自己走出廟接受懲罰吧,免得讓好人受到牽連。’自然沒有人願意出去。又有人提議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出去,那我們就將自己的草帽往外拋吧,誰的草帽被刮出廟門,就說明誰幹了壞事,那就請他出去接受懲罰。’”
於是大家就將自己的'草帽往廟門外拋,七個人的草帽被刮回了廟內,只有壹個人的草帽被卷了出去。大家就催這個人出去受罰,他自然不願出去,眾人便將他擡起來扔出了廟門。那個人剛被扔出廟門,那座破廟轟然坍塌。
這壹個故事裏,人性的醜陋更是暴露無遺。在上天的審判和懲罰到來之際,壹些人為了保全自己,紛紛想找替罪羊。“扔草帽”看似公平地等待上天的判決,但這其中又怎能不說是壹次人性的考驗。那些草帽拋不出廟門的人,給了我們無限的想象空間:
是上天認定這些人不是壞人嗎?還是逆吹廟內的狂風使然?還是另幾個人在拋的過程中根本就沒有真心用力呢?我想答案應該是後者,拋草帽只是他們為了找出替罪羊的壹個把戲,在這樣的遊戲中,心靈醜惡的人必不會誠心把自己的草帽向外拋,去甘做壞人來替大家受罰。
同時,那壹個把草帽拋出去的人必然是心底善良無欺如赤子的人,但是他被欺騙了,可是上天卻借此完成了對人性的考驗。莫言的這則故事,不正是表現了人性中“美好”與“醜陋”的鬥爭嗎?在這樣的鬥爭中,好人終有好報,醜惡終被埋葬,這也正是我們人類***同的美好願望。
至此,尚不能說完全理解了莫言先生故事的寓意。莫言先生的三個故事,並非三個獨立無邏輯的個體,把三個故事串聯起來,我們會恍然大悟:原來莫言先生在他的三個故事中,所表現的不正是人性的“真”、“善”、“美”,與“假”、“惡”、“醜”的鬥爭嗎?
莫言先生以三個小故事向我們生動形象地展示了什麽是人性的真、善、美與假、惡、醜,以及這兩種對立人性在鬥爭中的狀態及變化。
更為深刻的是,莫言先生的故事還試圖表明:真、善、美與假、惡、醜的人性鬥爭貫穿於人類歷史,充斥於我們的社會和生活,也暗戰於我們每壹個渺小個體生命的靈魂深處。特定的背景下,這種鬥爭尤其激烈,而且有時假、惡、醜會占據上風,真、善、美會處於弱勢並受到傷害。
但假、惡、醜終將受到懲罰:或者受到道德良心的懲罰,就像故事中的“我”那樣在深感“歉疚”或“內疚”中度過余生;或者受到上天的懲罰,遭到毀滅,就像第三個故事中最終被埋葬的人。如此不難發現,在莫言看來,假、惡、醜是人性的原罪,罪與罰是對人性的終極審判。
至此,我們也不難明白另壹問題——莫言在演講中為什麽要用很長篇幅講他母親的故事了。莫言講自己母親的故事,其要義與結尾三個故事可謂壹脈相承。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在給莫言的授獎詞中這樣評價莫言和他的作品,他有技巧的揭露了人類存在的極端陰暗面,幾乎無意識地就找到了極具象征意義的形象。
莫言演講裏的故事也許就是最好的例證。當然,從莫言的演講詞和作品中,我們也不難看出:他的“故事”裏的“人類存在”,也不只是某壹地域的,不只是某壹個歷史時期的,更不只是指某壹個人,而是廣義的人類存在。
它包括作為個體的人的存在,甚至是人之初的孩童;也包括群體的存在,如因意識差異而造成沖突與悲劇不同種族。
真、善、美與假、惡、醜,這難道不是關乎人性的“大道”嗎?難道不是每壹個真正意義上的作家所要表達的人文關懷和終極命題嗎?關於這樣的大道,莫言先難道講得不夠深刻,不夠簡樸嗎?
擴展資料
藝術特色
1、魔幻現實主義
魔幻現實主義往往在故事敘述中糅合想象、神話和傳說,通過象征、意識流和蒙太奇等手法營造神秘氛圍,旨在以神秘的氣氛和荒誕的故事情節呈現和諷喻復雜的社會現實。莫言的創作中,更多的受到了六朝誌怪、唐傳奇、明清筆記的中國本土魔幻傳統影響,他的魔幻是壹種想象,也是壹種記憶的生長與對復雜現實的反彈。
在莫言的作品裏,鬼怪故事、奇人異事層出不窮,各類畸形變異的人物隨處可見。如《生死疲勞》當中壹出生就患有怪病的大頭兒;《豐乳肥臀》中上官金童、三姐身上出現的異食癖。總而言之,魔幻現實主義的文學作品讓莫言打破了自己思維的壁壘,開始放開手腳進行“天馬行空”式的創作,由此創造出了各種帶有魔幻色彩的作品。
2、想象藝術
莫言是壹位從主題形式到語言表達都充滿想象力的作家,並且他的想象力不拘於常態,不易於把握,充滿了兒童式的跳躍與獵奇性。他的想象只是壹件包裹深邃內容的多彩外衣。基於獨特的地域文化熏陶和成長環境的影響,異彩紛呈天馬行空,就像兒童的思緒不受控制,莫言飛揚的想象力也是不受控制束縛的。
3、敘述藝術
莫言是壹個有鮮明主體性的作家,強烈的主觀情感表現在文本中,就常常創造壹個情感豐沛的敘事者,如《春夜雨霏霏》中的妻子、《紅高粱》中的“我”,這樣的敘事者壹般不會按部就班地從頭到尾講述故事,而是更加註重自身情感狀態,並以主觀的情感流動來選擇故事情節,從而造成壹種敘事略顯散漫和破碎、故事前後交錯的敘事結構。
這樣的結構就形成了壹種時間自由流動的小說時序特征。這樣的敘事特征常常使小說情節流於碎片化,但莫言的主體性和情感濃度不僅有效的彌合了敘事上的散漫破碎,而且也讓小說充滿了抒情色彩。
這種時間自由流動的時序模式,具體表現為“書信體”小說和“倒敘結構”兩種情形,前者是獨自形式,讓情節隨著思緒延展而不斷被調動,後者則是由倒敘發展出壹種“敘述框架”結構,二者都形成了壹種“復調”的結構格局和審美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