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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晨

文/歌晨

1

歌影是被現在的師傅撿來的,確切地說是在花叢中撿來的。因為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身份,也就隨了師傅的姓。

師傅很年輕,那壹年也才20出頭。等歌影長到七八歲時,師傅也不過二十七八,那時候的歌影粉雕玉琢,像個瓷娃娃,甚是可愛。師傅也是極其地疼愛她,從不曾打罵於她。

等到歌影再長大壹點,她開始問師傅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她的第壹個問題就是為什麽要給她取歌影這個名字。那時候的師傅並沒有講的太多,只是說她的身上有壹位故人的影子。

再後來,她問了關於何為師何為徒的問題,師傅短短兩句話就講完了。歌影說不懂,師傅只是笑笑卻不做任何解釋。

2

歌影十七八歲時,獨自壹人下山去長安城購買必要的生活用品。那壹天,家家戶戶掛起了紅燈籠,街上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人群議論紛紛,皆在傳當朝大將軍霍去病前線大敗匈奴,今日班師回朝。

也就在那壹天,歌影遇到了生命中第二個男人。

騎高頭大馬,著錦衣榮袍,將軍劍眉星目,壹臉冷峻剛毅。

人群傳來陣陣歡呼,其中不乏很多女子的愛慕之意。歌影吐了吐舌頭,覺得當街示愛好不害臊。可是她也是怔怔盯著騎馬從面前經過的大將軍,心中似小鹿般砰砰亂撞。

似有心事的歌影匆忙中購買了所需的生活用品,便回到了住處。到了晚上,歌影準備好晚飯便叫了師傅。飯桌上歌影問了壹個問題,“師傅,妳武藝高強,為何不從軍呢?”師傅的筷子停在了半空,臉上微微變了表情。瞬息之間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張嘴吃飯卻不回答。歌影自討無趣,也便不再發問了。

回到西屋的歌影腦子裏依然是將軍班師回朝的情景,壹夜未眠。天亮不等師傅招呼,就私自下山來到了長安城。普通百姓們依舊對昨日將軍歸來的事熱度不減,聽聞陛下大肆封賞,更為其在城中設立了壹座將軍府。如今,將軍就長住於將軍府中。

3

將軍府門外。

歌影在外面徘徊了壹個時辰,“嗡”,將軍府門開了,歌影趕緊躲在了石獅子的柳樹後偷看。

府中先行走出兩名男子,其中壹位正是昨日的將軍,換了便服的他依舊氣質不減,不怒而威。而另壹位男子,大概歌影也不會想到,正是自己的師傅。只不過換了壹身衣服,卻差點令歌影看走了眼。待將軍送走了自己的師傅,才回到了府中。

遠看師傅就要走遠,歌影便遠遠地跟了過去。終究還是在出了長安城門外跟丟了,沒有發現什麽的歌影就悻悻地回到了山上。

到了住處,看到師傅還沒回來暗暗慶幸,若是讓師傅發現怕是免不了壹頓責罰。直到中午,師傅才回來,還帶了自己最愛吃的冰糖葫蘆。歌影接過冰糖葫蘆,思忖著吃飯的時候再問問師傅。

依舊是三菜壹湯,歌影卻故意多放了點鹽巴。坐在飯桌前的師傅品嘗著飯菜,不時地數落著歌影的廚藝。歌影借著這個時機,問道師傅上午幹嘛去了。面前的師傅只說去見了昨日歸來的故人。

歌影眨了眨眼睛,開始向師傅說著昨天將軍班師回朝的情景,並偷偷的瞄幾眼師傅的表情。師傅終究是師傅,似感覺到徒弟的不對勁,直言有話就說。歌影便問師傅是否知道將軍的情況。

師傅也不回避,只說這位霍去病將軍今年雖才十九歲,就已官封至驃騎大將軍。但多年的戰爭,身上不免落下了暗疾,而師傅擅長壹點醫術,且早些年和衛青大將軍有所交集,便在霍去病將軍還未回朝時就被邀請今日去他府上進行會診。

“十九歲啊,也就比我大壹歲。”歌影低下頭,嘟囔著。

“影兒,怎麽?莫不是思春了?”師傅見狀,哈哈大笑起來。

被師傅取笑的歌影把頭低的更深了,可是脖子上的紅卻如墨壹般延伸開來,遮也遮不住。

4

就這樣,每次師傅下山回來,歌影就會纏著師傅詢問霍去病將軍的狀況,甚至這次回來,歌影還央求師傅下次也帶上她。師傅拗不過她,便應了下來。

終於,到了師傅再次下山的日子。歌影穿上前些日子購買的新衣裳,壹言不發的跟在師傅後面來到了將軍府。

在山上小院待久了的歌影,第壹次見到大宅內部的樣子,壹時間只顧左顧右盼,卻忘了師傅來之前的交代。待到了正堂,歌影第壹次近距離見到了他。五官如刀刻般分明,劍眉下壹雙攝人心魂的雙眼,挺鼻下壹張紅潤誘人的嘴唇。“真是個美男子”歌影心裏道。

師傅和將軍壹頓寒暄之後,介紹了歌影與將軍認識。哪想到平時壹向落落大方的歌影竟不自覺地扭捏了起來,壹副小女子姿態。師傅對此又取笑了起來,將軍也是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出了將軍府的師徒二人走在大街上。 “影兒,妳是不是喜歡霍將軍。”走在身邊的師傅毫無征兆的開口問道。歌影沒有做好準備,有些許慌亂。師傅看著眼前的徒弟,心裏有所明白。

“影兒,霍將軍過幾日將率領大軍前往河西與渾邪王、休屠王部作戰。妳應該知道霍將軍的宿命,壹生戎馬才是他的歸宿。而且霍將軍忠於朝廷,胸有大誌,也決不會留戀於兒女情長,妳對他的感情是不會有結果的。”

歌影心裏很亂,腳步也有些淩亂。在快要到了住處時,她停住了腳步,目光堅定地看向師傅。

“師傅,我不後悔,我就是喜歡上霍將軍了。”

“哪怕他對妳不理不睬,不看妳壹眼,妳也不後悔嗎?哪怕有壹天他慘死於戰場之上,妳也不後悔嗎?”

師傅目光如炬,看著歌影,語氣卻不似責備,反而有點擔心。

歌影沒有回答,只是在當晚的飯菜裏加了更多的鹽巴。師傅這壹次卻沒有數落她,而是不停地夾著飯菜遞進自己的口中,似嘗不出味道。

5

幾天後,臨近中午飯點,師傅卻沒有等到歌影的聲音。只是在桌上發現了壹封信。信裏寫了師徒二人這十幾年的生活以及對師傅的照顧表示感謝,師傅看的很是平靜,唯有最後壹句“師傅再見,徒兒走了”最為紮眼。

公元前121年春,河西地區,風沙漫天,壹片開闊的戰場上,歌影穿著不太合身的盔甲,跟在霍將軍的身後沖鋒陷陣。畢竟跟隨師傅那麽多年,學習到的武藝究竟是派上了用場。經過三天兩夜的戰鬥,匈奴敵軍潰敗而逃。當晚軍營篝火分明,壹片狂歡景象。

三天後,霍將軍再次班師回朝,街道又是壹片歡呼景象。跟在軍隊中的歌影看著走在最前面的霍將軍,聽著長安百姓的稱贊,心裏也不由得更加喜歡幾分。

後來,歌影有上過山看望師傅,但每次師傅都不在。就算是在將軍府,也不再見到師傅前來為霍將軍看病。就這樣,歌影慢慢地忘掉了往事,壹心壹意地把心思撲在了霍將軍身上。

同年夏,歌影又跟隨霍將軍前往河西與匈奴兵進行作戰,俘虜了大量的匈奴軍,戰事隨即宣告結束。

同年秋,歌影同霍將軍奉命迎接率眾降漢的匈奴渾邪王,豈料有部分受降的匈奴兵叛亂,霍將軍率眾部下深入匈奴軍中,與叛亂者進行作戰。戰場情況總是瞬息萬變,在被多人圍攻的情況下,歌影不慎受傷,可是卻沒有人上來幫助她。雖然最後平定了叛亂,但歌影卻因失血過多,倒下了。在歌影還有壹絲意識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了師傅向他走來。

不,這不是幻覺,這就是師傅。師傅這幾個月並沒有太大變化,唯壹的變化只是臉色更加憔悴了。師傅抱起了她,看著失血過多的徒弟,流下了眼淚。歌影費力地舉起手臂,手掌輕撫師傅的臉,用孱弱的聲音問道:“師傅,究竟何為徒,何為師。”

“雙人走,既為徒;為垖為帀,既為師。”面前的師傅跟上次回答的壹樣。

“師傅,我不懂啊。”歌影故作振作般笑了笑。

“兩人壹起走,才能有壹人為徒。恪守本心的,是為師。”師傅說著,臉上的傷感越來越明顯,淚水壹滴壹滴地落在徒弟的臉上。

“原來要兩個人壹起走,才能叫徒啊。徒弟不告而別,又怎能繼續為徒。師傅依舊疼我,不怪罪於我,心裏惦記著徒弟,所以妳才是師傅。”

說到最後,歌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6

十九年前,師傅的年紀也不過十八九歲。那壹年,師傅征戰沙場,因其驍勇善戰被陛下賞賜。同樣是那壹天,班師回朝,她見到了他,便傾心於他。

她陪他征戰於沙場,師傅他是壹開始就識破了的。只是從未當眾揭穿於她,戰場上卻處處護著她,而她不曾察覺。

同樣的戰場上,那壹天師傅他跟今天壹樣,抱起了她,只不過她早已沒有了呼吸。

後來,師傅不再留戀於兒女情長,不再留戀於官場權力。

再後來,師傅在花叢中撿到了歌影,只是因為在女嬰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她,便為這名女嬰取名歌影。

如今,他不再收徒弟。只是偶爾,他會想起那個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