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2006~2008年壹篇文章…關鍵字:蝴蝶,硫酸,涅磐,西班牙
(鍥子)
我的記性近來變得很差,無端混淆了許多的記憶,費力的揣測腦海裏互相纏繞的時段真相卻只是更添惘然。我會忽然想不起他的樣子,竭力拼湊,總是不對,面目全非,無論怎樣勾勒,都與我意象相差甚遠。
可是,妳相信嗎,就算我退做了壹塊化石,我也壹定不會忘記在最後壹頁寫上那句話。
蘇錦年愛孫歌睿。
我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它,只是會在獨自壹人的時候用手指反復摩挲,安靜地微笑,心裏突然湧動的憂傷如潮水般澎湃,然後閉上眼睛。淚流滿面。
(壹)
遭遇孫歌睿時我年滿十九,整顆心都透明而純白,沒有淚水和傷害侵蝕的痕跡。我與闌珊拖著行李站在校門口茫然地四處張望,不知所措。新生入校時節校園處處人滿為患,四下人流擁擠更顯逼仄。我本來以為能依靠闌珊巧舌如簧的本事輕易的找到新生接待處。可是回頭看到的卻是比我更倉皇的壹張臉。
她用力搖我的手臂,怎麽辦,錦年,我們會熱死在這裏的。
確實如她所言,空氣裏充斥著灼人心肺的炙熱,似乎連呼吸都變成了壹種刑罰。
我隨手拉住壹個從身邊飄過的白色身影,請問接待新生的地方在哪裏?
白色身影轉過來望著汗流浹背的我們微笑,我和闌珊不約而同地發出感嘆:啊!
真是讓人眼前壹亮的女子,喧囂鼎沸間惟有她清涼無汗,安逸美好,宛若不然塵世的天使。即便我是女生,都不能不為之心動。要怎樣描述她那張容顏呢?我冥思苦想了許久,只得出兩字。
天賜。只這二字,無須多言。
她漆黑的長發下是素白的臉,不施粉黛,卻輕易就把身旁壹堆環肥瘦燕比了下去。她牽住我的手,聲音甜美親切,我帶妳們去。
路上她詢問我們的名字,我便老實回答了。蘇錦年,寧闌珊。她贊,真是好名字。我叫顧涼寂。闌珊說,學姐的名字也很好啊。她有些黯然地搖頭,這名字太過薄涼,恐怕無福。我壹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目的地已到,她往裏面壹指,自己進去吧。
我連忙道謝,美女學姐,謝謝妳哦。她怔了怔,朝我瞇起眼睛,錦年,妳真是討人喜歡的孩子,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西班牙語系。顧涼寂。
推開門,裏面沒有我以為的那麽熱鬧,我看了看,向壹個悠閑的男生走過去,毫不客氣地叩打他的桌子,餵!她擡起頭來,我立即呆住。這到底是怎麽了,何以我今日總是遇見這不似凡人的面孔。
他的頭發剪得很短,幹凈而銳利,眉如墨潑,鬢若刀裁,眼睛裏蕩漾著溫柔流轉的波光,神情懶散,壹言不發地看著我。
我任由他的目光從我的發絲壹路掃向眼角眉梢,站在原地,完全忘記來此的初衷,張著嘴,發不出壹個音。
良久,闌珊打破沈默,學長,我們是來登記的。他看著我的窘相忍不住笑了,我不是負責接待的。他順手指著對面壹個男生,妳們去找他吧。
轉身時我無意間看到他胸前的校卡,那三個字從此植入骨血,再難割舍。
孫歌睿。
(二)
再遇他是半個月後。
那日中午在食堂,闌珊忽然把筷子壹丟,崩潰般哀嚎,錦年,這裏的東西真的不是人吃的!我嘆氣,也把筷子扔了,晚上我們去吃火鍋。
師姐們說學校附近有間火鍋店,味道甚好。晚上我們空著肚子就去了。
剛剛落座便聽見有人叫我。隔著氤氳的水汽,涼寂朝我們揮手,過來坐。她穿了壹身玫紅衣裳,說不出的嫵媚。在望過去,坐在她旁邊幫她夾菜的,是白衣勝雪的孫歌睿。
我的心臟忽然有些梗塞,呼吸有剎那停頓。指甲不由自主掐進掌心,壹陣目眩。
涼寂熱情的招呼我坐她右邊,笑著問我,怎麽從來不見妳來找我?我小聲分辨,人家還沒弄清楚路呢。她呵呵的笑,對孫說,錦年就是我跟妳提起過的那個小學妹,開學那天站在門口像個小呆瓜拉著我不放。他略略看我壹眼,頷首微笑。
我突然就失去了胃口。
潦草吃了點蔬菜就撂了碗筷,涼寂好奇的問,不好吃還是想減肥?我未開口闌珊便搶著回答,她壹直這樣,小時候聽她外婆說,人這壹世的食物是限量的,誰先吃完了誰就先死。她想做千年蛇精呢。
2008-1-8 15:09 回復 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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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
我壹把撲過去擰她的臉,桌上的人都笑起來。涼寂拉開我們,親熱的攬住我,乖錦年,告訴我,為什麽想活那麽久?
我低下頭,輕輕說,因為我想比我愛的人晚死……周圍又是壹陣哄笑,惟有涼寂溫柔的示意我繼續說。我怯怯擡頭,正對著孫,我想,如果我先辭世,我的愛人必然無法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所以我壹定要比他活得久,我要以妻子的身份為他舉行葬禮,不讓他留戀人世,在另壹個世界微笑著迎接我。
滿桌都安靜了,涼寂深呼壹口氣,拍拍我的臉。錦年,妳真是好孩子。
孫的唇邊泛起壹點渺茫的笑意,濺進我的眼睛。似火光般灼目。自始至終,他沒有開口說壹句話。
告別了眾人,我和闌珊徑直走進了壹間網吧。
我在blog上寫日誌:在這個陌生校園第壹眼瞥見的孫,是我生命裏第壹道因為失望而刻下的傷痕。原來愛情確實不需要許多的時日來醞釀然後壹朝噴薄而出。有時候,真的只是匆匆壹眼,就盲了今生。
對於他們的戀情已有耳聞,真正的壹對璧人。我也篤信,他的身邊只能是她,換了誰都不配。
今晚無意間看到他的左手手腕上系著壹根紅繩,另外壹抹耀眼的紅,是綁在她的右手上的。我緊緊地捂住心口,怕它會突然湧出鮮血。
原來,不止今生。來來世,她都早早預定。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多麽美好。
可是孫,我與妳,真的就這樣無緣?
看著黑色的模版,然後,眼淚沒有聲息的掉下拉。
(三)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闌珊把臉湊過來,模模糊糊的問,妳詐屍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透著疲憊,闌珊,妳來陪陪我吧。
她的皮膚光滑細膩,緊緊的摟著我,寶貝,是不是為了孫?
我暗自自嘲,以為掩飾得天衣無縫,原來還是有蛛絲馬跡,旁人壹眼就看出端倪,道破天機。她的手圍過來,沒事,我沒告訴別人哦。
她說,錦年,妳明天就去找他,去告訴他,妳這樣喜歡他。
我堅決搖頭,何苦自取其辱。
壹時間誰也不好再繼續這個話題,良久,闌珊忽然問我,妳註意到亦晨沒有?我沒反應,哪個亦晨啊。她的眼睛在黑暗裏發出鉆石壹般的光芒,就是幫我登記的那個學長,他今晚也在,好象是孫的朋友。
我笑,看上了就追啊。
她嬌嗔著,哪那麽不矜持啊,我要等他來找我。
亦晨終於來,可惜不是找她。他開口問“請問錦年在不在”的時候,闌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勉強擠了壹個笑容,她在,妳稍等。
公寓的花園裏,我將亦晨自上而下仔細打量,他容顏俊朗,氣質幹凈。想起闌珊說起他時面龐發光的樣子,我的嘴角扯出壹絲苦澀的笑。
亦晨笑起來非常可愛,眼神如孩童純真清澈,他說,錦年,是涼寂鼓勵我來的。
我壹直禮貌地微笑,執意不開口。
他頓了頓,繼續說,錦年,如果可以,我想和妳在壹起。
話以至此我無法沈默,擡起臉來,細細碎碎的陽光灑了壹身,我說,妳真好,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說完轉身就跑,幾米之外停住,回頭對他大聲說,其實闌珊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妳壹定會喜歡她的。
他背著陽光,像壹尊沒有表情的雕塑。
下課出來看見涼寂和孫,隱約猜到他們的來意,止步不前。他們走過來,我下意識攤開手掌,手心裏全是汗。然而臉上卻壹直保持著鎮定自若的淡然。
涼寂口氣裏滿是疑惑,妳為什麽不接受亦晨?他是那樣可愛的壹個人。
孫在她的身後蹙著眉,目光沈靜犀利,表情雲淡風清。我故意視而不見,輕聲回答涼寂,我已經告訴他我有喜歡的人了。
涼寂的眼睛睜得那麽大,是誰?我去幫妳做媒。
我終於擡眼與他對峙,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多麽遺憾,我愛的人,早有意中人。
然後,胸腔裏忽然鈍痛,血液在靜脈裏停滯,逆流。
2008-1-8 15:09 回復 刪除 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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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
(四)
我在校園旁邊的小店裏買了兩條黑色的金魚,每日按時換水,餵食,清洗魚缸,細心觀賞。
闌珊好奇,妳從前最煩這些東西,怎麽進來這麽變態啊?
我笑,沒有解釋。我當然不是因為寂寞,自然也不是無聊。而是,在我第壹眼看見它們在水裏搖曳時忽然領悟,愛情多麽像壹尾金魚,如此滑溜,隨時都會從手中逃脫。
很多東西,壹直都不在我們的掌控中。
彼時,亦晨依舊對我孜孜不倦,而闌珊,已經另覓新歡。
天氣漸漸涼了,我把衣服領子豎起來,只露出兩只明亮的眼睛。穿過重重疊疊的花園,在公寓的拐角處,我看見煙頭的火光。
他看見我,有壹瞬間的局促不安。我亦手足無措,四目相視,忘記言語。他把煙頭摁滅在墻上,對我微笑,第壹次開口喚我的名字,錦年,我等了妳許久。
眼淚霎時盈滿眼眶,自眼角緩緩溢出。多少時月輾轉反側,只為聽他親口叫出我的名字,如同蒙受主的恩寵,滿心莫名的委屈和歡喜。我倔強的盯著他,壹動不動。風吹亂我的頭發,他遲疑壹會,終於走過來為我捋順,然後,輕輕擁抱我。
我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泣不成聲。
我向他要來壹支煙,食指和中指夾穩,點火,吸進去,緩緩吐出。姿勢優雅細致。他揉我的頭,小孩子,不會就不要抽。傷身體。
我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語氣篤定。凡是妳會的,我就都要會。
他呆呆的,纂緊自己的拳頭,把臉別過去,似乎怕我看見他的表情。錦年,為什麽妳這麽晚才出現。
我眉頭皺起,心口壹陣絞痛。用冰冷的雙手扳過他的臉,孫,我不會成為妳的煩惱,我愛妳,這是我壹個人的事情。
空氣裏有劈裏啪啦火光四濺的聲音,我們安靜的凝視。我如何能否認我的愛,僅僅是看到他溫柔的眼睛,就可以歡喜地落下淚來。我輕輕開口,孫,妳可知道,當日初初相見,妳的淺笑生生撞入我的視線,猶如暴曬的烈日下忽然被人蒙住雙眼,世界瞬間黑暗。
我努力想要對他笑,可是眼淚那麽不爭氣的砸下來。
他俯下臉,狠狠的吻上我的唇,帶著職務潮濕的清香壹點點摧毀我的理智。淚水繾綣間我看到墻角有個人影壹閃而過,大腦突然壹片空白。
是他,亦晨。
(五)
KFC裏亦晨苦笑,原來是孫,我終於明白。可是錦年,涼寂待妳親如姐妹,妳怎麽傷害她?
我幾度欲言又止,反反復復,終於放棄溝通。我自知沒有人會了解我的想法,旁人若嗅到我與孫之間絲毫的曖昧氣息便會壹口咬定我要橫刀奪愛。沒有人會懂得,我愛他,已遠甚於愛惜自己壹貫素白純良的名聲。我愛他,便將這愛無限的擴展延伸至他身旁每壹個人,首當其沖就是涼寂。
我寧願自己滿身瘡痍,也決不讓他損耗半分。我的愛其實就是這樣綿軟,沒有威脅。
亦晨的手伸過來,無論如何,妳都是我愛惜的女孩,有任何事不妨來找我。
他與涼寂都是我發自肺腑想珍惜的人,我無意要傷害他們,只可惜。愛情從來都讓人無能為力。我的身體蜷縮起來,靈魂在這單薄的軀殼裏因為內疚而瑟瑟發抖。
秋末,接到涼寂的電話。我的生日,妳和闌珊務必要來。
哪夜處處流光溢彩歌舞升平,襯得我和闌珊像兩個闖入宮殿的灰姑娘。涼寂穿著寶藍色的長裙在人群中間跳舞,裙擺翻舞步翩躚,緋紅的臉是怒放的玫瑰。
我的目光似雷達般往來穿梭,尋找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
他站在人潮背後,望向我的眼神溫和並且憐惜,我的心脈微微顫抖,原來我們有壹樣的寂寞和思念。狠下心去,不敢在多看他壹眼。
我送給涼寂的禮物是KENZO的香水,瓶身是風中落葉。我說,涼寂,希望妳喜歡。
她孩子氣的朝我眨眼睛,我當然喜歡呀。但是錦年妳要記住,男人的諾言就像香水,只能聞,不能喝。
我實在無法抗拒她的可愛。
孫的禮物震撼全場。壹大捧嬌艷的藍色妖姬之外,更有他母親從國外帶回來的LV櫻桃包包。
涼寂的眼睛裏閃過壹絲詫異,接著,她跳起來親吻他的臉頰。周圍的歡呼似雷鳴炸開。
我抓緊闌珊的手,牙齒發出戰栗的聲音。帶我走,快!
2008-1-8 15:10 回復 刪除 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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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
翌日臉頰來找我,錦年,為何昨日走得那樣匆忙?我笑著推脫,身體不舒服,人太多,來不及跟妳說。
她挑眉,那我請妳去吃蛋糕,不許拒絕。
斯時,我吸煙的姿勢已經相當嫻熟,她詫異地看著我,錦年,妳現在是壞小孩了。我笑起來,話未出口,她看著煙盒失神的說,萬寶路,是孫最喜歡的牌子。
他是我需要長久靜默的名字,我低頭不語。
涼寂忽然急切起來,錦年,孫他變了,他不那麽愛我了。他曾經說要在我二十歲生日的宴會上送我的鉆戒並且向我求婚,可是昨晚,他食言了。她的頭埋下來,聲音凜冽,他或許愛上了別人。
我夾煙的手指壹抖,煙灰飛了壹桌。涼寂,告訴我,他若真的移情了妳會怎樣?
她猛然擡起頭來,眼睛裏燃燒起我從來不曾見過的憤怒火焰,整張臉孔都跟著扭曲。如果那樣,我不會讓他們好過。
我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六)
半夜爬起來寫播:
自從遭遇孫,我完成了破繭重生的蛻變。
我現在面對聯合機時會有深深的恐懼和不安。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可是局面潛移默化了多少我心知肚明。
但是我沒錯,不是麽。
我愛他,這不是我的錯,雖然沒有人會原諒我。
現在的我與孫,離曖昧那麽近,離愛情那麽遠。那夜,他在我耳邊說,錦年,妳是這麽純潔的女孩子,我真不忍心委屈妳。是我笑著替他擦去差點就要奪眶的眼淚。那壹刻我心裏的疼痛穿山越嶺。我慚愧極了,都是我不好,讓我愛的人因我為難。
我真的不曾奢望過什麽。我只要能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哪怕他懷裏抱著的是別人,我還是會覺得很滿足。
也許我們的愛情註定沒有結局,它因遲到而被詛咒。
寫完看到有壹條新留言,點來來看,當即呆住。是他,他說,錦年,讓我們相愛,否則死。
周末,壹群人相約去爬山。
涼寂壹直牽著孫,我逼迫自己的眼睛不準往他們那邊看。到了山腰我崴了腳,眼淚來得迅猛而直接,亦晨過來背我,他知道我是為什麽哭。
他們吃東西的事後我悄悄溜到了後山,褪下襪子,看我紅腫的腳踝,自己從包裏拿藥出來擦。末了掏出瑞士軍刀在壹塊大石頭上刻字。
蘇錦年愛孫歌睿。
我不記得什麽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深黑,他背對著我也在石頭上搗鼓,我走過去看。
蘇錦年愛孫歌睿。孫歌睿愛蘇錦年。
仿佛壹只殘破的圓終於契合。我的眼淚滴滴答答落下來。
他抱著我說,下山後發現少了妳,我打發他們先回學校,我來找妳。下午不見妳,我還以為妳下山去等我們了。
我說,那我們快下去坐車吧。
他揚起眉毛,有些揶揄。笨蛋,亦晨他們就是坐的已經是末班車。我們要在這裏過壹夜了。
旅舍很幹凈,我們擠在惟壹的客房裏有些尷尬。
驀地,他起身,我還是出去吧。我拉住他,不必,親愛,我與妳任何忌諱都是多余。
我輕輕吻他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唇,耳垂。伸出纖纖手拍拉開他外套的拉鏈,在他的耳邊呵氣如蘭,孫,請妳要我,請求妳。
他的身體壹僵,緊緊勒住我,熱烈地回吻我簌簌撲閃的臉,他每壹根手指都似燃燒的火苗,所過之處,火勢旺盛。
我閉上眼睛,等待我愛的人來解除我的禁忌。
良久,睜開眼,他在床邊抽煙。我的手臂圈住他,輕聲探問,怎麽了?他轉過頭來,眼眶通紅。錦年,我既然不能給妳什麽,就不應該自私地占有妳。妳要留著清白,經來給值得的人。
我靜靜解開衣扣,孫,如果這個人不是妳,我想不到別人。
潔白的身體袒露在他的面前,我把他的手按在胸口。請妳要我。
尖銳的疼痛過後是瘋狂的歡愉。他看到床單上刺眼的殷紅,奮力扯下手腕上的紅繩。他的頭埋在我的頸窩裏,哽咽著說,錦年,明天我們去見涼寂,我們壹起去。
2008-1-8 15:10 回復 刪除 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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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
(七)
他牽著我走到她面前,涼寂,這根紅繩還給妳。
她的身體在往後壹縮,面如死灰,孫歌睿,妳給我說清楚,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手始終不曾放開我,我與錦年彼此相愛。就是這樣。
涼寂全身發抖,美麗的面孔因為憤怒而顯得猙獰,目光裏射出千萬支冷箭,咬牙切齒地指著我罵。蘇錦年,妳是個不要臉的小賤人,我早應該看出妳非善類,妳處心積慮地利用我來接近他,然後不知廉恥地勾引他。妳們昨晚上床了吧!身體就是妳的殺手鐧吧。蘇錦年,是我看錯了妳,是我瞎了眼。
我強頂住屈辱,貌似鎮定的看著她,時間仿佛停滯,涼寂,我是真的喜歡妳,不是為了他……
話音未落,我聽見清脆的耳光聲,在我和孫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涼寂沖上來扇了我壹巴掌。然後,我聞到血液腥甜粘稠的氣息,面孔仿佛炸裂,腦袋裏的回聲嗡嗡作響。
她還要沖過來,被孫壹把扯住。闌珊拉起我就走,壹路上我都不敢擡頭,她說,別逞強,疼妳就哭。
我忍住眼淚,我不疼,真的。
我難過的是看到美麗的涼寂如何口不擇言,我難過的是得到孫卻要失去她。那種感覺像是親手打碎壹個水晶杯,面對它的支離破碎卻無能為力。
晚上接到涼寂的電話,她的聲音淡漠而疲倦。我在樓下,妳壹個人來。
我拒絕闌珊的陪同。有些事情總要開誠布公地說清楚,逃避沒有用。這是我與涼寂的劫難,別人幫不上忙。
樓下沒有人,我四處張望,正欲返回,冷不防從背後沖出壹條人影,手執壹杯液體朝我的臉上潑來,我出於本能的用手臂壹擋,仍然有些許濺至臉上,壹陣灼心的疼痛後我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
涼寂瘋狂的笑,哈哈,我看妳現在怎麽勾引他。
我倒在地上失去意識之前對聞聲而來的闌珊說的最後壹句話是,不要報警,不要告訴孫。
醫院裏充斥著蘇打水的氣味,我的臉上包裹著層層紗布。朦朧間聽到闌珊對母親說,好在衣服穿得厚,手臂沒事,只是臉上會有疤。
我呻吟的叫著闌珊的名字,她溫暖的身體貼上來,緊緊抱住我,錦年,不要怕,我在這裏。
我幾乎將嘴唇咬破,害怕自己發出軟弱的哭聲。她像哄嬰兒般撫慰我,錦年,相信我。妳永遠都是最漂亮的,妳還跟以前壹樣是個絕色美人。
亦晨也來看我,他帶了我最喜歡的馬蹄蓮。拉著我的手誠懇的說,妳是像馬蹄蓮壹樣清醇的女孩。
甚至是涼寂,她也來了。盡管在門口就被闌珊扇了幾耳光,她還是堅持要見我。我平靜的叫她坐,她突然捂住臉,痛哭起來。
她壹邊哭壹邊說,錦年,對不起,我不知道要對妳說什麽。我終於報復了妳,我本該歡欣雀躍,可是當我看到妳躺在這裏卻只覺得心如刀割。錦年,為什麽會這樣……
我閉上眼睛。涼寂,妳是我在這個城市認識的第壹個朋友。我驚艷於妳的美麗與善良,妳是我的偶像,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拆散妳和他,我那麽愛慕妳,我怎麽舍得傷害妳。
可是我與他相愛,涼寂,對不起。愛,它永遠有理由背叛全世界。
所以我不怪妳,所有為愛而做的事都值得被原諒。但是妳要答應我,這件事決不能讓孫知道。
(八)
我央求著父母幫我辦了休學,然後離開這個城市。整天窩在家裏寫字發給相熟的編輯,賺些零花錢。母親不忍我勞累,叫我不要辛苦自己,反正家中不缺這幾個錢。
我抱著她笑,我可不想當寄生蟲。
每逢節日,闌珊和亦晨會壹起來看我。他們終於走到了壹起。生命是個兜兜轉轉的過程,總有壹些讓人意外的驚喜。
可是我的人生,有個男子卻永遠缺席。所有人都被迫答應我向他隱瞞我的蹤跡,不讓他知道那段日子發生的壹切。我像大霧從他的生命攸忽散盡。那段記憶被我遺棄在時光的深處,連同我不願讓他知曉的眼淚和疼痛。
闌珊每次離開都小心翼翼的問我,真的還不能告訴他?
我斬釘截鐵,絕對不能。
仰首向天,未必要手摘星辰。如今這張殘破的容顏,已經不配出現在完美的他身邊。
我的右臉自顴骨至耳際全被那杯硫酸毀壞,盡管父母花費巨資帶我到處求醫,盡管植上的肌膚基本看不出破綻,盡管我綢緞般的長發輕易就遮蓋了整張臉。可是,有些事情,壹旦發生,便怎麽也抹殺不了。
我再沒了那樣壹張青春的面孔可以朝我愛的人微笑。
闌珊陪我去刺青,壹只振翅欲飛的蝴蝶終身停留在我的右臉。
觸目驚心半張臉,義無反顧壹世情。
周末我在圖書館裏查閱資料,手機震動,我去走廊接聽回來不見了我不離身的背包。順著書架壹排排尋過去,心急如焚,終於在角落裏看到它陳舊的身影。
連忙檢查包內物件,發現備忘錄被移動了位置。拿出來壹頁頁翻過去直抵末尾,眼淚壹滴壹滴掉在那張墨跡未幹的句子上。
蘇錦年愛孫歌睿。孫歌睿愛蘇錦年。
壹個影子停在面前,我抓起背包就要跑,卻被他壹把攬入懷中,暌違的清香沁人心脾,我朝思暮想的孫歌睿,跨越滄山泱水重新來到我的身邊。
錦年,妳當真狠心,竟然串通了所有人。若非涼寂在西班牙皈依了上帝,決心向我坦白壹切,妳打算隱瞞我到什麽時候?難道妳認定我只是貪慕姿色而非真心愛妳?
他挽起衣袖,手臂上赫然壹只蝴蝶刺青,與我臉上那只壹模壹樣。
錦年,妳曾經說我會的妳就都要會。那麽,妳有的我應該也要有。
他低下頭來親吻我面上的蝴蝶。錦年,我愛妳。請妳嫁給我。
蘇錦年愛孫歌睿,孫歌睿愛蘇錦年。這是紅線簽定的緣分,我們要逃開彼此,註定那是枉然。
親愛,多麽慶幸,這麽長的時光,這麽多的人。我們始終沒有丟失彼此,終於有這壹天,親耳聽到妳說愛我。
我擡起淚流滿面的臉,微笑著說,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