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忠:畫藝精湛不媚俗,身居鬧市寧餓死
崔子忠還為董其昌畫了壹幅《倪瓚洗桐圖》,描寫夙有潔癖的倪瓚註視仆人用水沖洗梧桐樹葉上的灰塵,畫得很成功。姜紹書在《無聲史詩》卷四中寫道:“覽之令人神往。”《石渠寶笈三編》、《禦書房》均有著錄。
此畫中的倪瓚角巾褒衣,佇立在峰石之下。壹姬妾站其身旁,另有壹位女仆侍立在側。姬妾和女仆都手捧盥匜。在他們面前,有壹棵碧綠的梧桐樹。壹位仆人正在往容器中註水,另壹個則手拿刷子洗樹。
我們知道,歷史上的倪瓚素來以潔癖出名,他不僅註重潔身,不受飛塵,且爰及草木。有研究者指出,倪瓚洗桐這壹行為及後人以其作為畫題有重要的象征意義。
梧桐,又名青桐,青,清也,澄也,與心境澄澈、壹無塵俗氣的人格精神相連,後人以此引申,使倪瓚這位高士的“洗桐”,不僅為其自身的高潔形象進行了加持,也使“洗桐”成為了文人潔身自好的壹種象征。
從流傳至今的文字記載來看,崔子忠生活十分拮據,但他為人孤高,自甘清貧,景慕和效法的是那些超然塵世之外的古代高人雅士。崔子忠中年時即蜚聲畫壇,住在北京南郊偏僻處壹所簡陋的小院裏, “蓽門土壁,灑掃潔清,冬壹褐,夏壹葛”,“高冠草履,蒔花養魚,不知貧賤之可戚”。
他有時會把得意之作贈給少數知己好友,但“若庸夫俗子用金帛相購請,雖窮餓,掉頭弗顧也”。有壹次,壹位做官的朋友以贈千金為崔子忠祝壽,意在借此機會周濟他的生活。崔子忠卻大為惱火,把金子摔在地上,憤怒不已:“若念我貧,不以廩粟與我,乃以選人金汙我邪!”
明末清初著名學者孫奇逢的《畿輔人物考》和孫承澤的《畿輔人物誌》,都有《崔文學子忠》傳,其中都記了“史可法贈馬”壹事。史可法、王崇簡、崔子忠都是左光鬥任提學禦史時拔識的順天生員。到崇禎後期,史可法已負天下重望。
某日,史可法經過崔子忠家門,發現他已揭不開鍋,於是將坐騎留給了他,自己徒步回家。崔子忠將馬牽到集市上賣了四十兩銀子,很快將錢揮霍壹空——“呼朋舊痛飲,壹日而盡”。其豪爽狂放至此。然不久之後,李自成率領農民起義軍攻進了北京,他躲進壹個土室中絕食而死。
在北京期間,崔子忠還與文學家錢謙益有過交往,錢謙益在《列朝詩集小傳》中,對崔子忠的身世作了詳細的記述。這是我們今天能見到的有關他的詳細傳記。錢謙益稱他:“形容清古,望之不似今人。”
在評價崔子忠的畫時,他說:“慕顧、陸、閻、吳遺跡,關、範以下不復措手”。這是說,崔子忠所追求和師法的是晉代顧愷之、陸探微、唐代閻立本、吳道子、五代關仝、北宋範寬這些前代大師,而絕不同於流俗之輩。
崔子忠的人物畫之所以出名,主要在於其創新精神和高超技藝。其人物畫題材,有表現現實生活的,有描繪古代高人逸士的。如劉履丁(晚明書畫家、著名印人)於1638年去南京任官,把北京的住宅留給崔子忠居住。崔子忠為表謝意,畫了壹幅《杏園宴客》相送。
這幅畫描寫了他們二人在劉宅花園中送別的情景。此作筆墨精妙,設色淡雅,有縹緲空靈之感。在具體表現上,衣紋做顫筆描,其顫筆描。抖動多變,折而不滯,顫而不散,加強了衣服的質料的柔軟質感和隨風飄曳的動勢,形成了壹家風格。
此外,崔子忠對古代的道教人物很感興趣,他畫過壹幅龐大的《許旌陽飛升圖》。許旌陽為西晉時期的道教人物,因其曾為旌陽令,被道教徒尊為旌陽真君。此畫***畫了40個人物,另有雞犬。史傳許旌陽成仙後,全家及雞犬42口飛升上天。
今上海博物館還藏有崔子忠的《雲中玉女圖》,畫中的玉女立於雲端俯視人間。人物面目清秀,體態修長。衣紋以戰筆,彩雲團亦以戰筆,紋如水波,手法非同壹般。
縱觀崔子忠的人物、仕女之作,畫風遠追晉唐意趣,不囿於宋元窠臼。畫法近於南唐的周文矩,衣紋多屈曲轉折,墨色靈秀,設色清麗。此外,他亦工肖像畫,人物畫聞名大江南北。許多人物畫,襯以山水景致,設色清雅,有飄渺空靈之感。
崔子忠不遺余力地以紙筆頌揚歷史上的隱逸君子,是其人生觀的曲折表現,也是明末文人走投無路、徘徊苦悶之心理狀態的真實反映。他雖居“京師”的鬧市,卻過著清苦無為的生活,很有隱者之風。
由於物質條件貧乏,又不肯寄人籬下,侍奉新主,所以只好將自己餓死。也許有人覺得他不識時務,死得太冤,然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對於性情孤傲的他來說,這個選擇或是真正的死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