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丨“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
“我很喜歡影片的第壹個鏡頭,飄落的塵埃,足足三十二秒,隱喻著我們的視角和態度,講述這壹段真實卻‘隨風飄落’的故事——慰安婦。這部影片讓我看到了女人的無奈和落魄,看到了歷史的刀子,本來很沈重的話題,導演用輕描淡寫的手法,更加讓人記憶深刻。”
紀錄片名叫《三十二》。命名源於影片出品之時,被日軍強抓成為慰安婦的現存人員數量。
“這苦處難處,難到這壹步就算止了。自己憂愁自己解,說的壹點也不錯。”這是紀錄片開端,故事主人公說的第壹句話。
老人名叫韋紹蘭。1944年,被侵華日軍擄走關進了“馬嶺沙子嶺慰安所”,從此被命運壹路推搡著鉆進無法回頭的黑洞,在本該綻放的24歲,墜入這壹輩子再無從掰扯的死結。
“ 鬼子從橫地過來,舉起刺刀,我以為他舉起刺刀來刺我,心裏發慌,我想逃回去、鬼子割斷了我背著女兒的背帶。我同我的女兒壹起被他們抓走了......怎麽不怕?那怕得來嗎?眼淚不敢流,不敢擡頭起來看,把眼睛蒙起來。”老人掩面,擦了擦眼淚,看向遠方,說不出話。
“過了三幾天,他這頭子沒管我這麽緊,我就白天背起女兒,出村頭村尾來望。望準了,又回去,那幾個頭子他們那時要我們給他洗衣裳洗褲子,我們的衣裳褲子邋遢了,他就脫他們的來給我們換。後來洗了幾天,看見這種情況我就準備行動。不行我想,我看靠這邊的山是小路。天沒亮,我就背起我的女兒,我就走了。那個守衛的日本人在打瞌睡,我輕輕走過他的身邊。壹出那條巷子,從那條巷子壹走,走到不知道哪裏,到了壹個樹腳下,天才亮。”
老人是為數不多的逃脫者。與其說這是命運對這位老人的仁慈,不如說它早就張開了血盆大口,不過是跟老人開了壹場貓捉老鼠的玩笑。
“我懷上日本人的孩子了,回來我講給我奶老聽,我奶老也慌。我丈夫不要問他就知道了。照我的意思是想要,照我丈夫的意思他講不要。”
次年,老人生下兒子羅善學。那壹年,隨她逃脫日軍蹂躪的小女兒因病夭折。
“是我自己養大的,壹天三四兩米過日子。煮點粥,我們的孩子就吃,我們兩個老的就吃雜糧吃野東西過生活,他小小的,丈夫也不說這個娃仔不是我的,是日本鬼子的。”
老人的困苦,隨著逐漸拉長的歲月,被壹並拉長。
“回來之後沒有米煮,丈夫就跟我說,妳在家照看小孩,我去砍柴砍草賣。日子壹直窮,窮得無人比。難處苦,想到苦,沒人苦得過我......只是割草砍柴賣,妳講很快樂的時候,沒有。眼淚都是往心裏面流。”
苦難從來不怕,摧毀人的,永遠是苦難背後被堵死的希望。韋紹蘭老人的生活,沒有隨著戰爭的遠去迎來光明,有些事在發生的那壹刻,便註定往後余生,心頭再無微光。
妳會看到,壹天又壹天,壹年又壹年,老人拖著佝僂的身軀、擡著顫巍的腳步,從容、努力、沈默著輾轉在養家糊口的生存線上。那被扁擔壓彎的背影,好像隨時都會被腳下的碎石絆倒,又好像早已深植大地,無懼險阻,風雨無礙。
老人說:
“有四兩吃四兩,有半斤吃半斤,早晚吃完了再打什麽主意去買。人生只愁命短不愁窮,只要命長,窮不要講了。這世界這麽好,現在都沒想死。這世界紅紅火火的,會想死嗎?沒想的。”
“ 天上落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自己憂愁自己解,自流眼淚自己抹。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
是的,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