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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所表現的詩人的憂國憂民情懷和推己及人的人道主義精神

人道精神鑄詩篇

——談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寫於唐肅宗上元二年(761),即杜甫在成都草堂定居後的第二年八月,這時詩人已經五十歲。這首詩通過茅屋被秋風所破的慘狀以及屋漏雨濕苦況的描寫,表現了詩人寧願自己受凍而使天下寒士俱歡顏的人道主義胸懷。

杜甫於“安史之亂”後,經過了壹番顛沛流離的生活,飽嘗了國破民困之痛和饑寒交迫之苦。於乾元二年(759),他“壹歲四行役”(《發同谷縣》),到達了四川的成都。這年春天他從洛陽到華州,秋天自華州到秦州,冬初自秦州到同谷,年底由同谷入蜀。杜甫攜家帶眷,長途跋涉,壹路之上見到的是餓殍遍地、白骨滿野的慘象,聽到的是征戰不息、動亂不已的訊息,過的是“不爨井晨凍,無衣夜床寒”(《空囊》)的日子,有時甚至還要靠拾橡栗、挖野芋充饑。到了成都之後,得到友人嚴武等人的幫助,在西郊的浣花溪畔建立了新居,他自稱為“浣花草堂”。杜甫對草堂很是滿意,打算在此長住下去,“蔔宅從茲老,為農去國賒” (《為農》)。成都政局的暫時穩定,自己由飄泊流徒轉為定居,使杜甫的心情逐漸愉快起來。“兩個黃鸝鳴翠柳,壹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 (《絕句》) 自然環境安靜優美;“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江村》)家庭生活怡然而樂;“童仆來城市,瓶中得酒還。” (《早起》)日子是多麽優裕舒適。詩人在此安居了壹年多時間,正當草堂經營得初具規模時,他避開了政治的暴雨,卻碰上了自然的狂風——

八月秋高風怒號,

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飛渡江灑江郊,

高者掛罥長林梢,

下者飄轉沈塘坳。

風速很快,風勢極猛,風力特大。“八月秋高風怒號”,首先點明八月這臺風季節,交代了事件發生的時間,接著於“秋高”後綴以“風怒號”,寫出了風雲突變,狂風驟至。秋高氣爽,萬裏無雲,驀地風吼如雷,震天撼地,從這天時變化之快上,可見風速之快,從“怒號”的聲勢上,足證風威之盛。接著詩人從四個側面來具體表現風力之猛:卷起屋上“三重茅”草,可見千鈞之力,茅飛渡江,可見送程之

遠;高掛林梢,可見飛揚之高;下沈塘坳,可見旋動之勢。因為址卷了“三重茅”,所以也才有到處飛灑的可能。從卷起茅草的“多”和茅草飄飛的“遠”、 “高”、 “低”幾方面把風寫得使人如聞其聲,如見其狀,如感其力。寫風愈大,愈顯得屋破之慘。

秋風破茅屋,是詩中敘寫的主要事件,也是借以抒發感情的基礎,因而從風寫起,並緊扣住風與茅的關系行筆,因風大而茅飛,由茅飛見風勢,這不僅壹下子就點明了題意,而且為下文寫與兒童爭茅、屋破雨漏設置了條件。風本無形可睹,只有通過受風之物來表現。使風具體化,可以寫樹木折斷,也可以寫江河如沸,而詩人只收筆於茅上,筆墨集中,語言經濟。風破茅屋,詩人眼看慘淡經營的茅屋毀於壹旦,痛心疾首,他多麽想收集殘草,重新整修。可是壹群鄰村兒童卻又乘風搶草——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

忍能對面為盜賊。

公然抱茅入竹去,

唇焦口燥呼不得,

歸來依杖自嘆息。

這壹富有戲劇性的鏡頭,把詩人焦灼的心情寫得形象逼真。南村群童看到遍地亂草,爭著拾回去燒火,詩人大聲制止也無效,他們身子壹閃就躲進竹林中去了。我們看到年老體弱的詩人,在呼嘯的狂風之中,壹面搶著去抓那些稍遲即逝的茅草,壹面呵斥行動敏捷的拾草小孩,草飛迅疾,他行動遲緩,風聲尖厲,他聲音嘶啞,更加顯得詩人的心急如焚。

這壹風中奪茅的插曲,作者意在表現愛茅如命的心情,而非誣蔑群童“為盜賊”的行為。雖然詩中用了“群童欺我”、“忍能對而為盜賊”等帶有貶意的語句,可是其中的感情,全出於“惜茅”,而非源於“恨童”。大風把茅草吹得到處亂飛,詩人要想收集,猶如火後拾炭;何況風還在刮,草還在飛,他又能抓回多少呢。用矯健靈活的小孩子和他那衰老乏力的形象壹對比,更加突顯了詩人與茅屋的感情。這壹節仍然是圍繞著“茅”來寫,是風破茅屋後情節的自然延伸,也為屋上無茅而漏雨作鋪墊。詩人跌跌撞撞追不上茅草,唇焦口燥喊不住群童,只有歸來倚杖自嘆息,他壹嘆無情的天公毀了他的安身之所,二嘆無知的群童不知他的苦衷,三嘆無力衰翁難以重振家業。損船偏遇頂頭風,破屋又遭連夜雨,詩人在嘆息聲中,又迎米了新的災難——

俄頃風定雲墨色,

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鐵,

嬌兒惡臥踏裏裂。

床頭屋漏無幹處,

雨腳如麻未斷絕。

自經喪亂少睡眠,

長夜沾濕何由徹?

風定雨至,屋漏難眠,屋破之後,穿風漏雨,壹家人都難以入睡。“嬌兒惡臥踏裏裂”,“惡臥”是說小孩子不好好睡覺,不是壹般的“睡態不好”。因為“床頭屋漏無幹處,雨腳如麻未斷絕”,床上地下已是雨水漫流,秋風秋雨冷颼颼,加上“布衾多年冷似鐵”,陳年敗絮,又硬又冷,小孩子怎麽經受得了,那裏能酣然入夢。他們在那裏亂踢亂蹬,陳舊不堪的被裏子也給蹬裂開了。詩人自從社會動亂以來,國家安危常燃燒著他的心,民生疾苦常煎熬著他的胸,使得他經常失眠。如今身在屋內,擡頭見天;躺在床上,身邊有水,眼看小兒都難入睡,自己又怎能合眼。撫事感時,萬念交集,自然通宵不眠了。

寫屋破雨漏的苦況,詩人取嬌兒“惡臥”這壹典型細節很有代表性。無知小兒原是嗜睡的,他們固然不知憂國念民,即就是風破茅屋,他們也是不知生活的艱辛的。可是現在卻不好好睡覺,由此更可想知大人壹定在那裏唉聲嘆氣,想得很多,很遠。漫漫長夜,詩人橫思縱想,千感萬慮,最後歸結為壹點——

安得廣廈千萬間,

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顛,

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

吾廬獨玻受凍死亦足!

壹家處於風襲雨淩之中,詩人不拘於壹家的寒暖,不囿於壹己的哀樂,而大聲疾呼拯天下寒士於淒風苦雨之中,救廣大貧儒於水深火熱之間,這種對未來的美好願望,放射著人道主義的燦爛光華。如前所述,詩人久經喪亂而到成都,劫後余生,對安定的環境自然十分珍惜。詩人得以築成草堂是不容易的,對可以安居的草堂感情是很深厚的。這次臺風襲擊,將茅屋前的楠樹也紿拔了。“虎倒龍顛委榛棘”,“草堂白此無顏色”,(《楠樹為風雨所拔嘆》)他對茅屋為秋風所破是很痛惜的。詩人在這種境遇之下毀了安身之所,不陷在個人的悲苦窮愁之中,而是想到“天下寒士”有風雨不動的廣廈千萬間,胸懷是多麽開闊,思想是多麽高尚。

處於當時歷史條件下的詩人,目擊“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的慘痛現實,身受兵荒馬亂的荼毒,備嘗輾轉流徙的苦味,他憂國憂民,多麽希望改變現狀喲;“安得壯士挽天河,凈洗甲兵長不用” (《洗兵馬》),“安得務農息戰鬥,普天無更橫索錢”(《晝夢》),“焉得鑄甲作農器,壹寸荒田牛得耕”(《蠶谷行》)。他希望省刑罰、薄稅斂,可是卻找不到使得天下寒士俱歡顏的真正好辦法。杜甫找不到救治社會的藥方,徒有改造社會的願望。他這種“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舍己為人的思想很是難能可貴,對於封建士大夫來說,無疑是進步的,應該予以肯定;這種人道主義思想,也是我國封建社會中自屈原以來文人創作的優良傳統。

這首詩由敘事和抒情兩大部分組成。詩的主旨全在篇尾的壹段抒情,激情奔放如山呼嘯,思想閃光似霓紅麗天,可是詩人卻從敘事入手,因事入情,借事抒情,抒情如水到渠成,孕足而娩。

敘事時徑情順連,由敘事到抒情,則逆義反聯。敘事按風來、屋破、雨至、屋漏的順序,依下午、傍晚、入夜、夜深的次第來寫,隨著時間的推移,風與雨的變化,寫足了茅屋為秋風所破的苦況,壹苦風卷茅草,二苦群童搶草,三苦屋漏雨濕,四苦通宵難眠。在苦之難熬的基礎上,展開了聯想,想到天下寒士如何才不苦。由自己的受寒,想到天下寒士;由自家的屋破,想到風雨不動的廣廈,由壹家的愁苦想到天下寒士的歡顏。這樣寫,聯系自然,對比強烈,寫出了新意,拓開了境界,使人感到詩人身居破屋之內,輾轉床褥之上,卻心遊四海,胸懷八荒。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語暢情酣,充分發揮了歌行體自然流麗的長處,對於擅長排律的杜甫說來,自然屬於難得的佳作。這是因為內容決定了形式,表現狂風亂雨、茅飛屋漏等,如果孜孜以求對仗工整,斤斤計較聲律的細密,則將束縛感情的宣泄。且杜甫入蜀之後,詩風也有所變化,社會生活促使詩人的世界觀、藝術觀起了變化。明代胡震亨就指出“千載僅有杜詩,千載僅有杜公詩遘耳”,“論杜詩者論於杜世與身所遘,而知天所以佐成其詩者實巧” (《唐音癸簽》)卷二十五)也就是說有如此生活才有如此之詩。這種明白如話的語言,如脫口而出,無丹鉛之色,無扭捏之態,無矯飾之音,白描式的勾勒,形象逼真,動人心魄;加之語句參差錯落,基本七言,間之以短的二言,長的九言、十壹言,在慢聲中有頓挫,有助於跌宕起伏的感情表達,增強了詩的感染力。

《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人道主義胸懷,壹向為人所稱道,因而此詩曾被譽為富於人民性的優秀篇章。而郭老在《李白與杜甫》壹書中,卻認為杜甫“是站在地主階級的立場、統治階級的立場,而為地主階級、統治階級服務的”,談不上有什麽人民性。那麽,究竟如何理解這首詩的人民性問題,現在談談我們的看法。

郭老認為衡量古代作品是否具有人民性,主要就是看作者是否站到人民的立場和表現了人民的感情。杜甫的這首詩中“貧窮人的孩子被罵為‘盜賊’, 自己的孩子卻是“嬌兒”;“詩中所說的分明是‘寒士’,是在為沒有功名的或者有功名而無富貴的讀書人打算,怎麽能夠擴大為‘民’或‘人民’呢?”我們認為這種對詩的分析不切合實際,這種觀點也難以成立。

先談“他罵貧窮的孩子為‘盜賊’的問題。秋風破茅屋,把茅草吹得到處亂撒,壹群鄰村兒童乘風搶草,詩人寫道“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這壹段風中奪茅的描寫,雖然用了“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其詞面雖帶有貶意的語言,可是其中的感情,全出於“惜茅”,而非源於“恨童”。是意在表現詩人愛茅如命的心情,而非誣蔑群童“為盜賊”的行為。詩人經過較長時間地集資,慘淡經營而成的草堂,壹旦毀於臺風之下是很痛心的。大風把茅屋上的草吹得到處亂飛,詩人想要收集,猶如火後拾炭;何況風還在刮,草還在飛,他又能抓回多少呢!用“公然抱茅入竹去”的那些矯健靈活的小孩子和他那“唇焦口燥呼不得”的衰老乏力的形象壹對比,也就更加突顯了詩人與茅屋的感情。因此詩人“歸來倚杖自嘆息”,就不純然悲嘆世風日下,風俗不淳,而是壹嘆無情的天公毀了他的安身之所,二嘆無知的群童不明他的苦衷,三嘆無力衰翁難以重振家業。詩的這部分描寫,是風破茅屋後情節的自然延伸,也為屋上無茅而漏雨作鋪墊,更為最後翻跌出“安得廣廈千萬間”的願望預設了對比條件。我們解詩時決不可淺看字面輕為詮釋,劉勰講:“夫綴文者情動而辭發,觀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討源,雖幽必顯。” (《文心雕龍.知音》)“忍能對面為盜賊”,不可輕解為“好忍心呵,當我面就做強盜。” (郭老的譯文) “忍能”是“竟能”的意思,“為盜賊”也只是“搶奪”之意。這和“豈意賊難料,歸軍星散營” (《新安吏》),“寇盜狂歌外,形骸痛飲中” (《陪章留後侍禦(彜)宴南樓》)等詩中的“賊”、“寇盜”含意不能等同。至於說稱自家的小孩子為“嬌兒”,同樣是為了顯示屋破後的苦況。疼愛的孩子不願意睡覺,是因了“布衾多年冷似鐵”,陳年老絮,又硬又冷,加之“床頭屋漏無幹處”,雨濕後更難安睡,把被裏子都蹬裂開來了。本是希望嬌兒早早入睡,可是又無法安眠,這不更顯得屋破雨漏的苦不堪言嗎?因此,不要只從“盜賊”、 “嬌兒”的字面上看,就判定詩的內在感情。當然詩人對於搶茅草的群童和自家的孩子,因關系有親琉之別,具體情況又有利害得失,自然感情上也不是壹視同仁的,更不會愛鄰村群童勝過了自家子女。對於封建士大大來說,我們也不應作這種苛求。

再談他所要“庇”的“寒士’’的問題。郭老因為先給杜甫定了地主階級意識,因而也就認定寒士是“沒有功名富貴的或者有功名而無富貴的讀書人”。其實“寒士”也就是指貧窮的人。《南史·劉祥傳》:“彥回曰,寒士不遜。祥曰:不能殺袁劉,安能免寒士。”這裏的寒土,就是指貧微之人。再說,即使寒士是指未得功名富貴的讀書人,又怎麽不可以歸為“民”和“人民”呢?封建社會中也決不只有農民才稱之為人民的, “人民這個概念在不同的國家和各個國家的不同的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內容” (毛澤東:《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