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散戶戰勝華爾街了嗎 贏家終歸是資本主義
2021年1月底美股散戶通過Reedit網站論壇集結,以大量買入被作空的 遊戲 驛站(GameStop)股票炮打金融巨鱷的大戰,至今仍硝煙未熄。這場美國小民對抗華爾街巨獸的鬥爭,被視為“占領華爾街2.0”,甚至有論者主張這正是“金融民主化”的展現,樂觀地以為資本家們自此以後便不能再為所欲為。
譬如對沖基金巨頭利昂?庫珀曼(Leon Cooperman),公然向全國廣播公司商業頻道(CNBC)指責散戶道:“人們坐在家中,收到政府寄來的支票,這種公平分享的概念是扯淡,這只是壹種用來攻擊富人的方法,我認為這是不妥的”,結果引起滔天罵聲。畢竟,不管散戶們用來購買股票的資金是否來自政府救濟,要如何動支都是其個人自由,豈能因為他們的買入令資本寡頭利益受損就批評呢?庫珀曼的發言,無疑顯盡資本家的貪婪。
種種風聲,都透露著美國資本家與政客們正利用體制與媒體機器,無所不用其極地削弱散戶在此事上的進攻力度與道德高地,仿佛金融巨鱷的瘋狂投機就不算投機,平民百姓們的大舉買入就十惡不赦、該好好管教壹番。因此長遠來看,美國散戶們的號角聲,終究難以觸及資本寡頭的奶酪,這主要是兩點因素使然: 壹是散戶仍舊是在美國的資本 遊戲 規則內反撲,縱有幾棍揮出,也跳脫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也因此才會遭資本家們嚇阻。何況資本家們掌握了制定規則與違反規則的特權,也能承擔暫時性損失的風險,散戶們焉有長期抗戰的本錢?
二是美國散戶們缺乏組織與紀律。 雖然網絡平臺抹平了地理與時差限制,令眾多論壇用戶互通聲氣發起攻勢,但網絡終究只是個工具,如若沒有更堅強的組織與法紀,難以動員所有人在最有利的時刻發起最有利的打擊,更沒法懲戒半途而廢或通風報信導致功虧壹簣的散戶,因此熱潮發起得快、消退得自然也快,散戶們以投機對抗投機,絕非替自己謀福的正道。
歸根究柢,美國散戶發出怒吼的對象錯了, 因為出問題的正是他們用來反擊資本家的工具、正是他們依舊信賴的資本主義,是資本市場與整套建構於其上的制度機器都隱藏著剜割大多數平民的腫瘤 ,才令平民們失血痛苦不已。而在過去,美國並非沒有人反思資本主義的不公,也並非沒有人想發起推翻資產階級政府的運動或組織,可惜全歸失敗。從美國政府出動軍警血腥屠殺罷工工人,以及允許企業雇傭打手與間諜肅反工人,再到今日美國企業仍盛行借助反工會咨詢產業的風氣,都令底層百姓想從制度面或武力面回擊資本家的努力鎩羽而歸。
連本應向資本家們爭權益的工會,也往往淪為鞏固資本體制的從犯。1886年成立的“美國勞工聯合會”(American Federation of Labor),其主席龔帕斯(Samuel Gompers,1850 1924年)主張工會“純粹而簡單,是工資勞動者的自然組織,目標是確保當下的和現實的改善以及爭取最終的解放”,但最後竟只在意爭取提高工資、縮減工時等待遇的“純粹簡單”問題,“最終的解放”則被拋到九霄雲外。故此,美國***產黨主席福斯特(William Zebulon Foster,1881 1961年)就痛批過美國工會領袖根本是“工人階級隊伍裏們的資本家的勞工助手”、“美國工會上層領袖希望能從支持帝國主義征服世界得到的最大報酬是分肥”。話雖嚴苛,但離事實亦不遠矣。
對於美國作為資本發達的工業國家、卻未相應發展出蓬勃的工農運動與 社會 主義的現象,馬克思、恩格斯、桑巴特(Werner Sombart,1863 1941年)以及許多學者都百思不得其解。部分學者甚至以此提出經濟版的“美國例外論”,認為美國公民政治的成熟、資本主義的利益更多、以及更活躍的 社會 流動性消解了 社會 主義的反抗空間,從而聲稱美國體制的完美性。但血淚斑斑的史實證明,美國底層大眾的反抗從未消失,也並非沒有心儀過 社會 主義,只是在冰冷的槍炮、嚴酷的法律、以及冷戰的反***思潮下,美國人民幾乎喪失了徹底聲討與推翻資本主義的銳牙,僅剩滿腔怒火無從發泄而已。
近兩百年來,美國資本寡頭與政治菁英的緊密結合,大肆剿滅膽敢質疑自身的人群與思潮,致使美國人民只能用極為直觀的方式抗爭,甚至誤以為自稱“ 社會 主義者”、實質上依舊擁抱資本主義的桑德斯(Bernard Sanders)真是個 社會 主義信徒,以為借由選票就可以教訓白宮與華爾街的賭徒們。殊不知,只要美國人民無法洞穿資本體制本質上的弊端,無法凝聚成有力的組織、通過組織制訂綱領與實現長期性與全國性的抗爭,那就永遠只能在兩黨制的分贓結構下殘喘、永遠在資本 遊戲 的規則中遭榨取,更看不出幾位美國議員表態抨擊券商的言論、不過只是爭取選民認同的鱷魚眼淚罷了。
最荒謬的是,Reedit論壇創始人羅戈津斯基(Jaime Rogozinski)將自身故事賣給好萊塢電影制作公司,表示這場散戶大戰華爾街的經過將來也許會拍成電影後再賺個盆滿缽滿,這更凸顯資本主義的荒謬:人們對資本主義的憤懣,最後竟成了資本主義的養料,結果還可能使觀眾在掏錢觀影之後獲得勝利的快感,卻不知獲利的仍舊是制片商等資本家。所以美國人民倘使再無法拋棄對資本主義的幻想、對美國現有制度的迷夢,那麽無論在體制內反抗多少回,能笑到最後的,依然是罪惡又血腥的政商寡頭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