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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月《忘川》評論原重樓:被仇恨蒙蔽的可憐人

《忘川》這個故事,終結了聽雪樓。樓主蕭停雲,總管趙冰潔,還有舊臣石玉,碧落、紅塵、黃泉、紫陌四大護法,全部身死,聽雪樓葬身火海,灰飛煙滅。壹手毀掉聽雪樓的,是在上部手無縛雞之力的原重樓!這個故事,也可以稱為《原重樓復仇記》。

原重樓曾是騰沖名動天下的玉雕師,壹雙巧手曾用綺羅玉雕刻出九曲琉璃燈、綺羅玉耳墜等精美絕倫的玉雕佳品,各方愛玉人士曾為了得到原大師的玉雕作品,不惜壹擲千金。然而,由於壹場意外,他的右手廢了,從此在玉雕界銷聲匿跡,每天在美酒中蹉跎度日。造成他右手被廢的,是聽雪樓樓主蕭停雲。

他跟聽雪樓之間的恩怨重重,隨著後文的深入,原重樓的身世之謎徐徐展開——他除了是玉雕大師,還是拜月教的祭司靈均,天道盟已故盟主梅景浩之子梅子瑄。

壹個人,三重身份,操縱了壹場武林仇殺,目的,是為了復仇。

他原本可以擁有完美的人生。首先,他在玉雕上天賦異稟,繼續紮根玉雕界,將來可以名利雙收;其次,他在術法上造詣高深,即使不從事玉雕行業,在拜月教當祭司,可以壹人之下萬人之上,備受尊崇。可惜,他是天道盟盟主之子梅子瑄,天道盟被聽雪樓滅門,父親被聽雪樓追殺,他親眼目睹父親被聽雪樓樓主斬首,卻無力阻止,從此,仇恨之火開始植根內心。後來,他幸運地拜在了拜月教孤光祭司的門下學習術法,短短幾年取得了驚人的成就。於是,他利用拜月教的力量,向聽雪樓伸出復仇之手。最後,他復仇成功了,摧毀了聽雪樓,樓主身死,但他也陰謀敗露,最後不得善終,還傷害了壹個深愛著他的女子。

武俠小說中背負深仇大恨的角色不計其數,比如《倚天屠龍記》中的張無忌,親眼看著父母因為不肯說出義父謝遜的下落,被正派武林人士逼死,他應該非常痛恨名門正派,長大後要殺這些人報仇。然而,成年後的張無忌不僅沒有變成滿腹仇恨的青年人,反而擁有壹顆俠義心腸,對昔日害死他父母的名門正派不計前嫌,在他們被困萬安寺時奮力營救。

張無忌之所以擁有廣闊的胸襟,做到以德報怨,我認為是他父母死後,在武當山生活那些年,周圍的師長潛移默化的影響所致。他的太師傅張三豐,六位師叔師伯對他照顧有加,平日的相處中假如提及逝去的爹娘,也許曾跟他詳細分析過武林正派跟謝遜之間互相仇視的原因。書裏沒有詳細描寫各位長輩平時提及他死去的爹娘時的所說所想,但從張無忌長大後的為人處世來看,他的師長沒有向他灌輸仇恨的思想,而是用正能量引導他。從小到大受正能量熏陶的人,對這個世界的恩怨情仇會有深刻的認識,不會壹直沈浸在往日的殺父之仇中。

原重樓的父親作為天道盟盟主,帶領天道盟跟聽雪樓爭鬥多年,最後落敗,他家人除了他以外全部被殺。假如沒有詳細了解兩個門派的性質,會覺得聽雪樓欺負天道盟。聽雪樓殺害盟主全家,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這樣的做法的確不可取,然而,天道盟難道是身家清白的?他們為了對付聽雪樓,想安排趙冰潔進入其中當臥底,不惜要求她的父母充當死士,當著聽雪樓上任樓主南楚的面殺掉冰潔的父母,讓南楚誤認為天道盟追殺趙冰潔壹家,進而收留她。為了令趙冰潔對天道盟沒有異心,用毒藥控制她。類似的事,天道盟恐怕幹過不少。如今這個門派被消滅,原重樓要復仇;那麽其他類似趙冰潔父母的天道盟死士,他們也有兒女,他們的兒女是否也應該向天道盟復仇呢?

仇恨令人蒙蔽雙眼,假如弄不清楚仇恨產生的根源,自己的壹生就被仇恨捆綁著,成為它的奴隸。假如天道盟是無辜的,他被消滅了,要為它復仇,可以理解。但天道盟本身不見得多好,它只不過是不夠聽雪樓狠辣而已,其實兩個幫派都是壹丘之貉。

原重樓沒有張無忌那麽幸運,他的師傅孤光是拜月教祭司,術法修為驚天地泣鬼神,既然收原重樓為徒,必定知道他的過去。可惜,孤光只教給他術法,卻沒有從他的家仇的根源引導他對仇恨的正確認識。從他長大後的所作所為來看,他的成長環境是壹個追求力量、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氛圍。被這樣的氛圍潛移默化影響著,他怎會走向正途?

所以,孤光祭司,其實不是壹個好師傅。壹個好的師傅,除了教導弟子本領,更需要教導他世間萬物的規律,人生中愛恨情仇的因果。

沒有認識自己家仇的因果關系,本來擁有大好前途的原重樓最終害人害己,尤其受到最大傷害的,是深愛著他的蘇微。

蘇微,血薇劍的主人,曾經為聽雪樓賣命十年,追殺天道盟也有她的份。只不過,她不像樓主蕭停雲那樣做到斬草除根,她殺人只殺首腦人物,對首腦身邊的老弱婦孺不忍下手,因此蕭停雲頗有微詞。後來,她壹來身重劇毒,二來厭倦了江湖仇殺,留下血薇劍給聽雪樓,自己孤身前往滇南,認識了玉雕師原重樓。他們壹起生活,又歷經險境,她逐漸對他情根深種。

蘇微跟原重樓壹起生活的片段,是小說中非常甜的段落,充滿溫馨的、平凡的生活氣息。如果他們能這樣過壹輩子,也是好的。可惜原重樓沒有因為蘇微放棄復仇,他壹直以來對她的愛,到頭來居然是假的,他只是用感情利用她向聽雪樓復仇!得知往日的甜蜜原來只是對方的虛情假意,蘇微猶如晴天霹靂,恰好此時的她懷上了他的孩子。命運弄人,好姻緣變成了孽緣,不禁為蘇微的苦命唏噓。

原重樓說壹直以來只是利用蘇微,他有沒有愛過她呢?也許有壹絲愛意吧。他臨死前,施計要求她來陪伴自己壹天。這壹天的相處,看出他對蘇微是有感情的。只是,受到了如此巨大的感情傷害的蘇微,是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他明明可以擁有壹個完整的、幸福的家庭,被他的仇恨壹手毀了。

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確是有壹定的道理。

原重樓死後,蘇微生下了他和她的孩子。往後的壹生,她將會跟這個孩子相依為命。當午夜夢回時,她會不會偶爾回憶壹下當年跟他壹起時的點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