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傳遞了怎樣的價值觀
伊拉克戰爭的真實原因不言而喻,B班的成員自然心知肚明,於是在面對記者的提問“我們為他們帶來改變了麽?”的時候,班長回答“我想是的。”但真正的答案其實已經通過超現實主義手法交代,“如果是說我們在那裏創造了更多反對的聲音,更多的惡人,我想是的。”
士兵們究竟是為了正義而戰,還是為了資本家的腰包而戰,難道拿了納稅人的錢就活該被送到中東,被人當槍用麽。在餐桌上,班長與資本家的對話十分具有戲劇張力,“妳們負責挖,我們負責殺。”,這反唇相譏背後是無法掩飾的厭惡,別再用正義掩飾貪婪。
比利·林恩因為壹段錄像成為美國英雄,他被高高舉上神壇,小心又拘謹,學著說人們期待聽到的話,他是美國精神的標簽,資本家的搖錢樹,是中場表演中的吉祥物,是美國民眾心中的英雄,他是無數個代號,但唯獨不是比利·林恩。這壹點在拉拉隊女孩身上表現的更為直白,比利·林恩在離別前與她深深的擁吻,凝視她的面容低聲說“姑娘,我差壹點就要帶妳逃走了。”女孩卻十分詫異說“逃走?妳是英雄,妳該回到戰場上去。”他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心寒。拉拉隊女孩愛的從不是那個有些羞澀緊張的比利·林恩,而是成為那個站在閃光燈下被人簇擁著的英雄,換句話說,比利·林恩只有壹個,英雄誰都可以做。
與拉拉隊女孩對比明顯的是比利·林恩的姐姐,她似乎是全片唯壹壹個可以直白表現痛苦和軟弱的人了,弟弟成為了犧牲品,她終日在愧疚和擔心中度過。姐姐的痛苦是無數個美國家庭的痛苦。不拍屍橫遍野,不拍壹槍爆頭,而是關註每個家庭的深刻創傷。家庭的痛苦是真實的,榮譽卻是虛無的,以小見大,用這種手法表現戰爭,是李安的高明之處。
文章的開頭說道,李安習慣從不同的視角切入觀察,《比利·林恩》上映後很多人說李安這次落於俗套,把已經說爛了的伊拉克戰爭,戰後創傷拿出來再次表現,但筆者個人認為,這次李安的切入點是在於“英雄”這個稱號。
“英雄”這個標簽對於所謂英雄的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呢?表演時象征美好與榮譽的煙火和掌聲對於比利·林恩來說壹如硝煙炮火,言論自由被綁架,只能說“人們所期待聽到的話”;到了無用時便被拋棄,演出結束後被晾在壹邊;尊重只是壹種同情或施舍,壹旦與利益相悖,壹切都是空談。人們願意贊美英雄,卻不願理解英雄。比利·林恩最終除了回到戰場沒有其他選擇,他再不是那個平凡的男孩,而是格格不入的神壇人物。對於他來說,唯壹彼此擁有的是戰友,唯壹真實的是槍炮和疼痛。沒錯,李安是在表現戰後創傷,但也是在表現社會問題。
《比利林恩》拍出了男主角的困境,同時也拍出了李安的。二刷電影後,我咀嚼出李安步履的沈重。在兩次獲得奧斯卡後,李安就成為了神壇上的“英雄”,這樣壹個有些畸形失控的現狀不容他退縮。李安在拍攝成名作《推手》前,在家賦閑六年,這段經歷在他成名後被反復拿出來提及,各種贊譽聲接踵而至,大致都是說李安不忘初心,“六”年磨壹劍。其實冷靜來看,是否只是因為他是李安呢?換種方式說,如果各位的身邊有這樣的男人,經濟無法獨立,要靠妻子來維持生計,各位還會給予這樣的贊譽麽?我想應是負面聲音居多。比利·林恩曾表示自己抗拒人們反復稱贊錄像中自己的行為,因為那是他壹生中最糟糕的壹天。或許李安也並不願被反復提及那段往事,只是迫不得已罷了。李安早已屬於,或“被屬於”電影,這不容他選擇。影片中,比利·林恩最終回到熟悉的伊拉克,仿佛這位年近古稀的“最佳華人導演”最終無奈地攤了攤手,說著“去他的,我還是拍我的電影吧。”這很可愛,也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