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健歪唱太平歌詞
人物
王自健,1984年生,北京人,民間相聲團體“相聲第二班”及品牌的創始人,《今晚80後脫口秀》主持人。相聲師從侯耀華,評書師從評書名家馬增祥(馬岐)。王自健不僅說“好笑”的相聲,也會說“敢說真話”的相聲,被媒體封為“相聲時評人”,其獨特的幽默風格受到廣大相聲迷和脫口秀迷的喜愛。
故事
“我的風格?呆萌呆萌的嘛!‘呆萌’就是鉆石(Diamond),不是很值錢嗎?”
錄完節目已近淩晨,化妝間裏,王自健對記者蹙了蹙八字眉,脫口就“秀”。
王自健,1984年生,做過白領,北京民間相聲團體“相聲第二班”班主。年紀輕輕的他,已是京城相聲界響當當的“小王爺”,2012年後來到上海,很快又成人氣飆升的脫口秀明星。
他說,自己這顆“鉆石”能被推上電視屏幕,是因為制作人葉烽在網上看了他的段子,“笑得差點中風”。《今晚80後脫口秀》破1的收視率讓他成了電視臺風頭正勁的“深夜檔壹哥”。如今,已有人冒充工作人員在廣電大廈門口售票了;此前他在蘭心戲劇院演出,進後臺途中甚至遭遇黃牛夾道歡迎,他們已把票價炒高了3倍。
自從當上脫口秀節目主持人,王自健每周都在京滬間往返。壹邊穿著大褂搖著折扇在北京小劇場說相聲,壹邊挺著西裝戴著耳麥在上海電視臺錄節目。他曾在脫口秀中調侃,最忙時“裏面穿大褂,外面套西服,在這兒說脫口秀,說完後立刻上飛機,到北京西服壹撕就開始說相聲,超人壹樣”。
說相聲,“圓”得住“黏兒”(攏得住人),“饋”得下“杵”來(斂得到錢),就是本事。這個說相聲的80後,沒啥江湖氣,站臺上頗顯清新脫俗,卻不乏針砭時事的大膽尖銳。
2011年4月“相聲第二班”壹場常規演出中,王自健拿出相聲原創作品《歪唱太平歌詞》。98分鐘的演出中,高漲的油價、房價和卡紮菲都成了他揶揄的對象。“歪唱”視頻在網絡飛速傳播,讓更多人記住了這張“呆萌”的臉有張厲害的嘴。此後,他的《舞動人生》《白領人生》等系列作品,因主題貼近“80後”,深受年輕人追捧。
從房奴的焦慮到光棍的苦惱,奢侈品的步步緊逼和山寨貨的重重包圍,都是王自健演出中的素材。在他看來,自己所代表的80後,是最“苦逼”的壹代人,尤為“苦逼”的是像他壹樣、1984年出生的這批人,“正好趕上大學擴招,應屆畢業生再也不是天之驕子了。”他用吐槽的方式,把時代的荒誕消解成了臺下80後觀眾的笑聲。
他說的“我們”,是節目背後的寫手團隊,目前已發展到十幾人。效仿美國脫口秀的編劇制度,以高額稿酬吸引寫手加入,保證節目持久的資源。“每個段子都付錢,不敢言好,但幹凈。說出來腰桿直。”
在王自健的脫口秀中,賴寶、蛋蛋、王建國3個名字,是壹抖就響的包袱。吝嗇酒鬼賴寶,現實中是頗有名氣的寫手,他說,“王自健的想法是,不要壹個人在臺前風光,我要把妳們都帶上。”
早在高中那會兒,王自健就開始以“火雞”為筆名給遊戲雜誌寫槍稿。成為相聲演員前,他曾是標準“白領”,幹過電視競猜遊戲節目寫手、電視編導、廣告公司提案等各種工作,很早就過上了有車有房、西裝革履、出入高檔寫字樓的生活。
如今已近而立之年,他仍像個貪玩的大孩子,工作間隙,“小遊戲壹定要玩。”讀書對他而言也是玩。讀過“特別好”的名著和工具書,也追過“特別爛”的網絡小說,他習慣用閱讀來填充失眠的時間。
人生閱歷加上肚裏攢的墨水,振振蕩蕩,成了可供玩味的節目創想。王自健坦言,需要給知識歸類,把積累掏出來呈現給觀眾。“人對自己的能力管理特別重要。其實我從挺早就意識到這事,但不知道怎麽做。我還是太年輕了,大多數時間用來玩兒了。”主持人曹可凡看好這位新秀:“這碗煲仔飯料都已經放足了,但還需要時間去燜。”
對
話
相聲無法學習
記者(以下簡稱記):相聲鼻祖張三祿稱,“相”字以藝人之相貌,形容喜怒哀樂,使人觀而解頤;“聲”字以話音變出癡癡呆傻,仿聾瞎啞,學各省人說話不同之語音。有些相聲演員本身面相、聲音就挺逗樂,妳長得特正經,表演中怎麽發揮自己的特點?
王自健(以下簡稱王):相聲是什麽?就是兩個人通過說話的方式,把壹件聽說或經歷的好玩事兒講給妳聽。我們有時候要把壹個故事講明白,這裏面有各種人,妳越是大眾臉,越能把各種人演出來。
大家喜歡怎樣的講述者?壹定是拉低姿態,就是王朔《妳不是個俗人》裏寫的:任何人,妳捧著他說,他可以打心眼兒裏煩妳或看不起妳,但絕不會恨妳。相聲也是這樣,妳以會當淩絕頂的狀態跟人講事兒,誰要聽啊?剛開始我是低姿態,但後來我發現壹個更好用的方法,叫“轉過身來和他們站到壹起去”。
記:和其他相聲演員比,妳比較有書卷氣。
王:讀書人嘛,我壹直是以知識分子自居的。
記:搭建知識結構的過程中,閱讀哪些作品對妳積累幽默感、諷刺能力特有幫助?
王:王朔是基礎,更多來源於美國情景喜劇,像《friends》《人人都愛雷蒙德》等。我的段子更多的是接近於情景喜劇的那種包袱,包括現在段子裏塑造的那幾個人,賴寶、蛋蛋、王建國和我自己。有他們後,任何新發生的事,大家同時遇到,排比壹處理,喜劇感就出來了。
記:師傅侯耀華給妳哪些指導?
王:教我為人處世,幫我平事兒。因為我總惹事兒嘛,今天得罪這個,明天得罪那個,都是不經意的。他靠他在業內,不僅相聲,也包括演藝界的人脈資源,幫我得到了不少原諒。(技藝方面呢?)相聲無法學習,師傅徒弟之間絕對不是傳藝的關系。
記:從馬岐那兒學到些什麽?
王:也沒學到什麽。(拜師是拜保護傘?)我保護他還差不多。相聲必須有個師傅,這是壹種對傳統行業的尊重和傳承。就算個形式吧,是對發明相聲的人的尊重。
把辛苦變得可愛
記:妳以“挺郭”出名,後來又因其抄襲事件“反郭”,談談現在妳對郭德綱的完整態度?
王:還是不完整。郭德綱壹開始我是非常敬重的。不知道為什麽,郭德綱用壹張嘴就把“主流”這個詞弄壞了。他以弱勢群體求關註起家,總說自己當年有多慘。至今他起碼過億了吧?還裝成這樣。我呢,確實壹天苦日子沒過過,我覺得我的辛苦就是非常普遍的大家的辛苦,大家的辛苦我們就讓它變得可愛起來、好玩兒起來。這才是觀眾真正需要的。現在的中國人,不太需要偶像,都需要朋友,去建立幸福。
記:妳對自己現在的段子滿意嗎?理想中的段子是怎樣的?
王:脫口秀時間太緊,無法摳細節。那天徐崢喝多了,跟我吹噓他片子怎麽摳細節,還說,妳要用這種方法去弄妳的脫口秀。我說我沒時間,有本事妳壹個禮拜拍壹個?
記:徐崢那片子妳怎麽看?
王:牛逼到讓人嫉妒!它裏面有讓我們這些專門從事幽默的人也覺得特別棒的幽默。但我覺得他很難再超越自己。(笑)
記:幽默在妳眼裏是什麽?
王:首先是謀生手段,另外是種活下去的動力。現在微博上造謠的人很多,成天搞苦情,讓大家相信自己生活在壹個非常痛苦的時代。全中國怎麽會有那麽多人水深火熱?所以壹定要有我們這些人教大家苦中作樂,不然還活得下去嗎?
別成了名利的奴隸
記:妳當年那個高額獎金引誘觀眾打電話是怎麽回事?
王:我個人私德標準壹直很高,但公德標準是近幾年才樹立起來的。(笑)那會兒社會也浮躁,要求人成功,什麽是成功?就是有錢!我當時是第壹次從不願談錢的知識分子向願意談錢的商人樣子轉變。不成功,說明我做不了那樣的人。那節目騙錢騙得太厲害了,但被騙的人也不太在乎,也就被騙十塊錢不到。當時看到原來身邊幾個壹起做節目的人,幹了這個壹年就掙幾千萬,後來想想是不對的。(當真能掙那麽多?)妳真的想象不到那東西多賺錢,生活在各大城市的人想不到二三級城市的那些人有多閑。
記:如今在妳眼中,成功是什麽?
王:首先得活在世上。懷才不遇的人很多,但怨天尤人、憤世嫉俗是不對的。接著剛才那個問題,這事完了後我覺得最大啟發是什麽?就是人不壹定非得成功,或金錢上得到多大收益才能活得精彩。
道家有個詞特好,真人。什麽是真人?老子說,無欲無求,無欲則剛。我們只需要進行理所應當的勞動,獲得理所應當的回報,把大多數時間給自己。妳可以執著於自己的愛好,這個愛好和錢沒關系,妳不以此為生,不賴以生存,會獲得非常愉悅的生存享受。勞動肯定是對的,但對名利的追逐,使現在很多中國人迷失自我的方向,我們不要成了名利真正意義上的奴隸。
非80後眼裏的典型80後
記:覺得自己是典型的80後嗎?
王:是。我是那種非80後眼裏的典型80後。我們這代人特別苦逼,遇到了這世界上最不可想象的重大變革:突然有壹天我爸跟他爸關系不壹樣了,壹個變得很有錢,壹個就是普通工人;突然有壹天,他的球鞋不是普通球鞋,是耐克了;突然有壹天有了汽車;突然有壹天有人買房了;突然有壹天他爸不叫廠長叫經理了。我們就是變革嬰兒,是改革開放的第壹批適應者,我們的三觀是在變革中建立的。
記:妳的節目中反復出現“葫蘆娃”“機器貓”“變形金剛”“白娘子”“西遊記”等80後的集體記憶,是否擔心有壹天這些記憶元素會使用殆盡?
王:剛才已經透露了壹個套路,建立人物性格後,把不同的事擱到這幾個人身上,排比處理,喜劇感就出來了,別擱壹個人身上耗,不同的記憶妳輪著耗,壹年才52集。但我也不覺得能壹直無憂無慮做下去,《friends》那麽牛的東西不也就撐了10年嗎?兩三年我還能撐得起來。
記:妳曾說過做更多能“嚼”的東西,怎麽定義這類東西?
王:我特別想做壹場以“魔獸世界”為主題的脫口秀,通過8年來玩這個遊戲的人講述不同的感覺,包括遊戲裏可樂的事兒,玩遊戲的人生活中的事兒,勾起***同回憶,不再是個電視節目,而是個專場演出,兩到三小時。
記:聽說妳以前也玩搖滾?
王:學過吉他。不是很喜歡搖滾。曾經非常喜歡,為了搖滾樂去學英語,結果發現搖滾樂裏有濃濃的種族歧視,就不喜歡了。
記:為什麽這麽強調原創?
王:因為我親眼看到無數當初才華橫溢的相聲作者現在三餐不繼。他們寫的作品讓馮鞏、姜昆這些人變得光芒萬丈,他們卻三餐不繼,現在已經敏感到不信任任何人了。
記:有報道說妳現在的寫手團隊已經發展到二十來人了。
王:去年剛開始5個人,現在十幾個,有來有走。(怎麽吸引他們?)首先是個人崇拜,他們都很認可我。節目組稿費給得也高,給我寫段子不用像作家那樣24小時只幹這事兒,妳可以上班,壹個禮拜妳想到壹個就寫壹個。壹個月采用兩三個,就壹兩千塊錢,作為個人無負擔的壹種生活補充,挺好的,是吧?
記:除了付錢購買的合作關系,妳和這些寫手如何交流,來保證節目風格的統壹?
王:都我自己改。很少有人的東西是可以拿過來直接用的,基本上每期的段子都我壹個壹個改。修改表述方法、人物關系,修改的東西事無巨細,非常多。壹集三五個是純我原創的,但每個都是我改的。有些完全不好笑,我幫他想個笑點。
記:外界對妳的評價,妳最稱心的是什麽?
王:我對別人說出來的評價都不太在意,他笑沒笑,我最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