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劉長卿的《聽彈琴》和王玄的《聽琴》
《聽彈琴》
劉長卿
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
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
這首詩是唐代詩人劉長卿的壹首五言絕句。它有幾個版本,詩中的“弦”字在有的版本中作“絲”,就是“泠泠七絲上”;“古調雖自愛”,在有的版本中為“古曲雖自愛”。這是壹首通過聽人1古琴曲以抒懷言誌的小詩。
詩的第壹句“泠泠七弦上”,說的是琴師所彈的琴曲給聽眾的感受。泠泠就是清涼清淡,清靜的意思。古琴壹般是七根弦,所以也叫做七弦琴;又名瑤琴,絲桐。古琴彈奏的聲音壹般比古箏要小壹些,它是壹種無馬弦樂器,音域比較廣,彈奏時發出的聲音比較輕比較低沈,沈穩大氣,韻味長些。所以接下來的詩句“靜聽松風寒”就顯得引人入勝了:琴聲起奏後給人的感覺先是清涼幽幽的,再接著聽下去,好像置身於壹片風中的松林裏,。松林壹年四季都是綠色的,特別是那些高大的古松,人壹旦走進裏面的時候,涼颼颼的清風浸襲人身。這裏詩人作為聽琴人進入了壹種妙境,仿佛置身於松林中,從而感到壹絲絲寒意,甚至於淒涼了。古琴曲中的調子有壹種名字叫《風入松》的,大概寫的就是這種感覺。這兩句寫出了琴聲從清幽到淒涼的漸漸變化給人以聽覺上的幻境。
古調雖自愛,今人不多彈。傳統的的古琴名曲有《流水》,《梅花三弄》,《漁樵對唱》,《平沙落雁》,《廣陵散》等等,這些琴曲傳承的是壹種精神,它們各有自己獨特的內涵。但是每壹個社會裏樂曲都會有不斷的創新,會融入結合了其他外來樂曲和樂器的演奏。比如中唐時流行壹種叫“燕爾”的曲調,是當時的人們比較喜歡欣賞的聲調。西域的樂器琵琶,羌笛等就在那些時候開始進入中土大唐。比如岑參在《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裏的詩句“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就說明了當時的西域樂器在大唐流行開了。瑤琴聽起來比較高雅肅穆,聲調比較中正,韻味悠長,非規矩守禮,性情恬淡之人不能常聽。所以當時的人彈的也不多了。詩人通過對彈琴者琴藝的贊賞,和自己對古調的喜愛,身邊的人大多不愛彈聽,作出對比,慨嘆世風易變,身世沈浮於滄桑之中。
《唐才子傳》裏說劉長卿才華冠絕當時,出類拔萃,性情剛直,多次得罪於權門豪貴,不對他們附炎趨勢,因此仕途不順,多遭貶謫。權貴們總是想冤枉陷害於他。他在自己的詩文裏表現出了不為世用的哀傷,卻沒有半分抱怨,反倒呈現出壹種異樣的清冽風雅,比如《雜詠八首上禮部李侍郎.幽琴》,《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等詩篇。《雜詠八首上禮部李侍郎.幽琴》詩文如下:月色滿軒白,琴聲宜夜闌。飗飗青絲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向君投此曲,所貴知音難。
清朝吳瑞榮在《唐詩箋要續編》裏點評此詩說這首詩之後如置身於高山流水之間。近代的俞陛雲在《詩境淺說續編》裏這劉長青有著像聞名的焦尾古琴那樣的絕世高才,有著俞伯牙那樣的高山的雅調,悠悠穿梭於古今名曲的境界中,真是壹位有能力的樂曲鑒賞家。況且以劉長卿大才,豈只堪當芝麻小官?他只想借彈琴,壹吐被壓抑的郁郁之胸懷罷了。
二
《聽琴》
唐 王玄
拂塵開按匣,何事獨顰眉。
古調俗不樂,正聲君自知。
白馬獨家譯詩:琴師把他的琴匣放在琴臺上,上下來回拂試幾遍匣上的微塵。然後按解匣上的搭扣,打開匣子,準備取出瑤琴演奏。什麽事讓他壹個人皺眉頭呢?傳統的古調名曲普通人不喜歡聽,只有琴師妳才知道古調名曲的韻味悠長,那才是正宗的琴音。
拂塵開按匣,是先拂去匣上的灰塵,再按開琴匣。說明琴師非常珍愛自己的琴,可以說把琴當至寶了。想想琴是自己吃飯掙錢養家糊口的工具,又是自己雅興愛好的寄托之物,怎麽不會把這把琴好好珍惜呢?琴保護保養的好,對琴聲的音色輸出也是壹種保證,即琴不容易走調,變音,生雜音。何事獨頻眉。頻眉也叫顰眉。是詩人觀察到的琴師的表情。琴師面對聽眾時肯定不能皺著眉頭給聽眾臉色看。大家歡歡喜喜懷著壹顆敬慕心來聽妳的演奏來了,妳卻甩臉色看人看,合適嗎?琴師蹙眉肯定是背著聽眾的,可這壹切瞞不過詩人的那機敏的眼睛。詩人當然知道琴師為何顰眉了,接著就在轉句和結句處道出了原由:古調俗不樂,正聲君自知。《陽春白雪》了,《高山流水》了,《廣陵散》了,平常的聽眾誰喜歡聽呢?他們也欣賞不了這些瑤琴名曲的意境和音韻的美妙,只知道“妹妹她是壹支長長的哥”;只會哼唧那啥“愛妳壹萬年”,“吻別”,“給我壹杯忘情水”;只曉得多年以前的公孫大娘和她的梨園弟子跳渾脫舞耍劍器。正如李太白說的“折楊黃華合流俗,晉君聽琴枉清角。巴人誰肯和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