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個月前自縊的29歲導演獲獎了嗎?
德國當地時間2月23日,中國青年導演胡波遺作《大象席地而坐》在柏林電影節獲頒費比西國際影評人協會論壇單元最佳影片獎。胡母受邀赴德,談及兒子胡波時落淚。
2017年10月12日,胡波被發現在寓所自縊離世,年近29歲。他留下了多部遺作,其中包括目前已公開出版的中短篇小說集《大裂》、長篇小說《牛蛙》以及長片處女作《大象席地而坐》。中篇小說《大裂》曾獲臺灣第6屆世界華文電影小說獎首獎。
胡波的去世在文藝圈壹度引起了很大的反響。
胡波生前好友、臺灣作家黃麗群為《大裂》在序言中寫道:“書如其名,徹底是壹本傷害之書。書中15個中短篇小說,每篇小說都懷抱同樣壹個任何人無從回避的問題:‘我們還要活(被傷害)多久?’”在她看來,胡波的作品往往走向“極盡”,直指人生的絕望。
作家梁鴻未曾與胡波謀過面,她評價《牛蛙》把荒誕與日常緊密結合,就像卡夫卡的《變形記》。作家綠妖說她在《牛蛙》中讀到卡夫卡、加謬和托斯陀耶夫斯基的影子。張悅然覺得胡波的作品存在著壹望無際的絕望,“他在小說裏對自己的剖析或者袒露到了壹種相當勇敢的地步,這個勇敢通過他最後選擇離開的方式證明”。
胡波身上有著壹種在作品裏展現出的執拗的純粹。他的微博記錄了他在自縊前誠實袒白的沈郁和痛苦。他留下的最後壹條博文是轉自他在發表在“ONE·壹個”上的文字:“我從來沒有這麽傷心過,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傷心。”那壹天是2017年10月9日。
此前壹個月,他曾寫下這樣壹段文字:“這壹年,出了兩本書,拍了壹部藝術片,新寫了壹本,總***拿了兩萬的版權稿費,電影壹分錢沒有,女朋友也跑了,隔了好幾個月寫封信過去人回‘惡心不惡心’。今天螞蟻微貸都還不上,還不上就借不出。關鍵是周圍人還都覺得妳運氣特好,CTMD。”其中,他還提到“之後的幾年還得攢錢,把自己第壹部電影版權買回來”。
胡波離世後,多位生前好友透露胡波和著名導演王小帥曾因《大象席地而坐》起爭執,兼任導演和編劇的胡波被剝奪了導演署名權。
王小帥屬中國內地第六代導演,是《大象席地而坐》的監制。2016年7月,青海西寧First青年電影節上,胡波攜劇本《金羊毛》入圍創投會的宣講,王小帥的妻子、冬春影業制片人劉璇註意到胡波,把他介紹給王小帥。看到《金羊毛》的完整劇本,王小帥評價他的文字“散發出壹股迷人和離奇的氣息”。
不久後,冬春影業同胡波簽約,《金羊毛》起先改名為《愛在櫻花盛開時》,後改為《大象席地而坐》。
《大象席地而坐》在制作中陷入的困境主要在於剪輯版本、署名權問題。據媒體援引知情人士消息,胡波執導這部電影沒有任何導演費用,因堅持3小時50分鐘的導演剪輯版本,與制片方的分歧無從調和,最後被剝奪了導演署名權。
水鬼是胡波生前好友,她在個人微博貼出壹張胡波先前與王小帥的微信對話截圖,王小帥稱“那個長版本很糟很爛”,並質疑胡波試圖表達的東西是“膚淺的”、“笑掉大牙的”,隨後表示,“關於妳的混亂,真的建議妳去醫生那看看。已經應該是病理性的了,要註意”。
水鬼說,胡波生前把截圖發給她時對她說:“妳看,這就是壹個想做藝術電影導演的日常。妳不但什麽也不會得到,還會遭受無盡的羞辱。”
王小帥
胡波同前輩王小帥皆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因兩次落榜,胡波考上北電時已22歲。據騰訊娛樂報道,壹次學期作業,胡波拍了壹個關於壹頭驢和壹棟房子的短片,導師看完成片後給的建議是:多學韓國電影如何拍商業片。胡波後來說:“我直到畢業都不能不受限制地拍電影,想著考了這麽多年學圖什麽呢?就重操舊業開始寫小說。”
離世前,胡波私下裏幾度向好友表達內心的痛苦和自殺傾向,卻也偶或談到關於未來的計劃。他剛剛完成了第三部小說,“還有壹部新電影,不出意外會在年底開拍,由他的偶像、匈牙利電影導演貝拉·塔爾擔任監制”,他的好友向媒體回憶。
10月12日,胡波好友趙亮(化名)用備用鑰匙打開胡波寓所的門,只看見那只“帶回來,本來想著壹起積極面對生活”的白貓,轉頭離開時看到了胡波懸掛的身體。
胡波舉行遺體告別儀式前,冬春影業將把《大象席地而坐》包含版權及收益在內的所有權益捐贈給了胡波父母。《大象席地而坐》入圍柏林電影節論壇單元,放映的是近4個小時、胡波生前執拗堅持的原初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