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核工業(八)丨藏在地下的寶藏
曾幾核時
蒸籠子裏采鈾礦
1959年3月,許家洞火車站迎來了第二機械部副部長劉傑和有關專家壹行。他們壹下火車,便馬不停蹄地登上金銀寨山頂考察,確定了壹號井的位置。這就是中國的第壹個鈾礦井。
開發鈾礦,是中國人過去沒有幹過的事業,應用的是新技術,碰到的是新問題。礦山從無到有,白手起家,各方面的技術人才緊缺,材料、設備不足,也沒有完整的礦山設計。建設者們只有依靠自己,摸著石頭過河,邊勘探、邊設計、邊施工。
1961年10月,時任第二機械工業副部長、中國原子能研究所所長的錢三強同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吳有訓來到金銀寨,進行了現場檢查和技術指導,並親自在礦辦公樓的走廊過道裏,為全礦技術人員講授專業知識,激發了廣大技術人員努力學習科學技術、攻克難關的積極性和熱情。
那時的坑道作業十分惡劣,照明用的是電石燈,通風靠的是自然風。有的坑道只有1.5米寬,進去後要彎著腰才能幹活。工人們用大錘鋼釬鑿巖,鐵錘起處,火花四濺,聲音震耳欲聾。放炮,用火雷管引爆。為了趕進度,工人們手上磨破皮,滲出血,起了繭子,照樣幹,誰都不叫苦,不喊累!人人心中燃燒著壹股為國防事業獻身的革命熱情。711礦打出了溫泉水,水溫高達54攝氏度,溫泉日湧水量達7200噸,導致井下作業環境溫度高達50攝氏度左右。井下成了火焰山、蒸籠子,又濕又熱又悶,令人呼吸困難,人們渾然不顧,赴湯蹈火,光著身子,澆著涼水,奮勇作業……
土法煉鈾
在711礦1號主井坑口旁壹間簡陋的工棚裏,聚集著壹群青年,他們有的揮錘,有的端篩,把壹塊塊礦石放在石臼裏砸爛研碎,篩出粉末,接著加酸浸出,用漏鬥過濾,用電爐烘幹。整套工序原始得簡直像作坊壹樣。
“這是幹什麽?”幾個好奇的工人問。
誰也沒有回答?只是笑著低頭幹活。
“我們要造原子彈!”壹個響亮的誓言,撞擊著壹顆顆年輕的心。這些剛出校門的小青年,為了早日提煉出祖國第壹顆原子彈的鈾原料,夜以繼日的搞土法煉鈾。有人說他們這是在大海裏撈針,其實這比撈針還要艱難,200克重鈾酸銨,十來個人,足足幹了半個月。也有人說他們這是淘金,兩百噸鈾礦石,才練出200克,難道不是比金子還貴嗎?功夫不負有心人,重鈾酸銨終於煉出來了!
精神會餐
郴州自古以來被稱為南蠻之地,直到解放前仍然十分封閉。當地民間有句俗語叫“船到郴州止,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擺子。”說的是郴州地區林深瘴重,虎狼出沒,夏季蚊蟲肆虐,流行瘧疾。(建國後,黨和政府用了37年的時間才徹底消滅了這壹橫行千年的瘟神。)
創業之初,條件特別艱苦,建設者們在這裏住的是裏外壹抹泥,上面蓋杉皮的幹打壘,每人三塊松木板鋪成的地鋪。擠在用杉木藤條搭起的工棚裏,礦山建設者們制訂了礦山的建設方案,規劃出宏偉的藍圖,憧憬著礦山美好的明天。由於自然環境惡劣,加上糧食、副食品供應不足,礦史上記載,大約80%的職工患上了瘧疾、水腫病和痢疾等疾病。因就醫困難,大家就上山采藥,土法醫治,上山挖野菜,吃鹽水泡飯。每當饑餓感襲來的時候,他們就聚集在壹起談對幸福生活的向往,談對礦山建設的責任,人們把這種交談,風趣的稱之為“精神會餐”。
現在的溫泉水 曾經的“火焰山”
壹號主井是如今的711功勛鈾礦舊址中最具代表性的地標。這裏早已不再出框,而是通過水管往山下的居民區源源不斷地輸送溫泉水,水溫高達54度。這股現在給居民帶來福音的溫泉,當年卻是井下的火焰山,導致井下作業環境溫度50多度。
站在井下,盡管井口被厚厚的鐵板蓋著,但仍然能感受到壹股股熱浪從四面八方襲來,令人渾身燥熱、呼吸困難。無法想象,當年的核工業人是怎樣在又熱又悶的地底下,日復壹日、年復壹年,光著身子,艱難作業。
在井下,透水、冒頂、觸電時有發生,每壹次突如其來的事故都會給年輕的生命帶來危險。早起的找礦和采礦中,就有74名烈士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犧牲時大都在20至30歲。
青山有幸埋忠骨,綠水長歌贊英魂。老壹輩核工業人用血肉之軀填補了我國鈾礦安全生產的防護網,為兩彈壹艇提供了寶貴的鈾原料,為核工業的發展鋪石為路。
歷史 在鏡頭下重生
——拍攝手記
9月的南國郴州,雖已入秋,酷暑依舊,頂著毒辣辣的太陽,攝制組四人和我們六名群眾演員,壹行十人,踏進了金銀寨山谷。
經過八年的退役治理,金銀寨綠樹濃蔭,百鳥爭鳴,壹切都恢復了往日的靜秘安然,沒有人會相信,這座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山谷,埋藏著驚天的秘密,我國第壹座大型鈾礦山藏身其中!
由於供711礦生活區數萬人的生活所需的溫泉水,就取自711礦1號主井,因此有幸保留了這唯壹壹個巷道和井口,也讓我們有幸循著僅存的遺址,追尋往日的時光。
推開沈甸甸的巷道大門,映入眼簾的是長著青苔的巷壁,蜿蜒的軌道、廢棄的礦車,銹跡斑駁卻依然屹立的高大的井架,井口已經被厚厚的鐵板蓋上了,溫泉水的熱氣從井下,透過縫隙,不斷湧上來,整個巷道裏面熱烘烘的,稍站壹會兒就感覺到渾身燥熱,汗水直流,呼吸有些困難。
為了拍出最佳效果,人物動作、表情,拍攝的光線、角度都要拿捏得恰到好處。根據攝制組的導演,我們扛著鋼釬、鐵錘在倉道裏壹遍壹遍練習走路,來來回回推礦車。每拍壹個鏡頭,倒回頭看看,不滿意,再來。就這樣不厭其煩地調整姿勢、角度、打光,再拍,再調整……反復的耕耘,翻細。
與世隔絕的巷道裏,時光仿佛靜止了,不知不覺三個多小時過去了,汗水濕透了每壹個人的衣裳,群演們禁不住跑出悶熱的巷道透透氣,涼快壹下,但攝制組沒有壹個人喊累喊熱,始終釘子般釘在攝制現場。
曾經數千人就是從這個井口下到兩、三百米的地層深處。他們在又濕又熱又悶的地下“蒸子籠”裏,頂著40多度的高溫,身上澆著涼水,日日夜夜打鉆、放炮、掘進、運礦、出渣。炮聲隆隆,鉆機轟鳴,車輪滾滾,塵土飛揚。汗水壹遍遍灑下,巷道壹米米延伸,礦石壹車車運出。那些沾滿汙泥,黝黑而純潔的面孔,那些揮舞著鋼釬鐵錘的年輕生命,那些熱火朝天只爭朝夕的生產場面,在我的腦海裏不斷翻飛著。
中午剛吃完午餐,正是烈日最盛的時候,攝制組就和群演們壹起動身爬上金銀寨,在山林裏尋找拍攝找礦鏡頭的最佳場地和視角。金銀寨山高林密,荊棘叢生,蚊蟲肆虐。很快,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就吸引來了成群的大花蚊子,不壹會兒大家臉上、脖子上就冒出了奇癢難忍的紅腫包。上世紀五十年代中後期,第壹批創業者入駐金銀寨,他們同樣遭遇了蚊蟲的攻擊,但卻是最恐怖的按蚊——壹種傳染瘧疾和絲蟲病的蚊子,導致半數以上的職工患上了瘧疾和絲蟲病。“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擺子(瘧疾病)”的千年惡名,並非虛傳!
拍完找礦鏡頭,已是黃昏時分,接下來拍攝開鑿巖洞的鏡頭可是重頭戲。為了還原當年礦工們在黑漆漆的礦洞裏,人工作業掘進的場景,我們巧妙的利用夜晚這壹天然黑幕作背景。在攝制組導演的指點下,掄錘和扶樁的群演密切配合,十幾斤的鐵錘壹次次高高揚起又重重落在鋼釬上。為了突顯出質感,導演在巖石上澆上涼水。當背景燈、聚光燈打上去,巖石反射出黑金屬般的光澤,與礦工黝黑的臉頰和淌滿汗水的臂膀交相輝映,鋼釬鐵錘的撞擊聲與遍野的蟲鳴交匯,恍惚間,人們真的穿越到了那段幕天席地艱難創業的歲月……
扛著沈重的攝影器材,攝制組四位年輕人,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歸,在1號主井、鐵路礦倉、機關大院、火車站、老虎口采礦場等幾個地方連續拍攝了四天,每個鏡頭都壹絲不茍,精益求精。望著眼前攝制組每壹位成員高度專註、凝神的身影,感受到他們散發出的近乎虔誠的敬業精神,我不禁堅信,厚重的 歷史 定會凝練成壹個個閃光的瞬間,在鏡頭裏重生!
策劃丨黨群工作部 宣傳文化中心
鳴謝丨核工業湖南礦業局
作者丨鄭欣 譚曉雲
責編丨王宇翔
審校丨連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