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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妳 安東尼

(我)又想起(妳)

睡到下午壹點賴在床上不想起來在地上摸到遙控把臺式機打開聽到MSN登陸的聲音隨便摸起來壹本書看是在北京的時候小繭送給我的他們領導周賓寫的《臺北故宮》

歐文和那那經常感嘆我基本社會常識的貧乏到後來他倆完全接受這個事實好像我不知道任何事都是可以接受的“不用擔心安東尼他是靠運氣打拼的”

我在西安出生在沈陽讀大學的時候爸爸和媽媽決定故地重遊媽媽發短信來說我們到陜西了我回短信問不是要去西安麽怎麽去了陜西了?過了好久我媽才回短信說真高興妳考上了大學!

Anyway所以我最近都在看壹些“有深度”的書妳知道麽中國的兩座故宮博物院壹座在臺北壹座在北京它們懷著曾經相聚在壹起的珍寶隔海相望

MSN響我從床上爬下來的時候“小臺灣”已經離線了他說今天是七夕哦情人節快樂我去洗個澡準備回部隊了明明知道他下次上線是壹個月之後還是說了情人節快樂

世界上我最不喜歡的節日的Top3壹定有情人節吧心裏想著

然後想到大概四五年前在大連的時候朋友們壹起出來玩我在KFC的靠窗位子等妳妳習慣性地遲到就坐在我對面有壹句沒壹句地說話抱怨其他朋友來得那麽晚說早知道妳就不著急了我滿臉堆笑看著落地玻璃上貼著的粉紅色的廣告月亮鳥桃花男生和女生的背影用漢字寫的七七

哦原來是情人節啊情人節妳和我在壹起哦當時的心裏明明是歡喜的

妳把食指和中指交叉然後在我腦門彈了下說妳又放空然後壹臉壞笑

後來妳去日本我來貓本過了很久久到回憶起來的時候似乎都要說long longa go才能開始妳從我生活的中心慢慢外移幾乎移到我生活圈的半徑的距離 

然後我又想起妳

其實心裏已有漸行漸遠的感覺妳的照片從我的錢包裏拿了出來後來也喜歡過其他的人但是新航發來去京都折扣機票鏈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的點擊幾乎沒有做什麽心理鬥爭就用信用卡支付了未來四個月後的往返機票不確定那時候會不會忙工作也沒顧當時已經開學兩周給妳發了郵件只是在問候和囑咐的話最後輕描淡寫地說了句我八月時候可能去日本

有的時候我覺得我與其說是想見到妳不如說只是想去日本妳生活的城市吧就好像我去日本旅行的目的地隨著妳的遷移而轉移東京大阪京都而和妳相聚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上次去大阪的時候我們只是相聚了壹天其他的時候都是自己或者和小繭壹起  

飛機降落在關西機場我之前不知道關西機場是填海造地飛機要降落的時候覺得是要飛到海裏明明壹直打算與飛機同歸於盡的我還是不禁緊張了下怎麽說呢我覺得關西機場很優雅出境大廳屋頂由壹連串格狀鋼桁所組成其線條呈現強烈的方向性引導旅客在建築內向前及向下移動先至海關再前往下層候機室然後我就看到了妳妳穿著紅色連帽運動服走過來拉我的行李問我餓不餓自然的樣子就好像初中放學妳從我桌子上拎起我書包然後我們去買校門口夾著油條的煎餅的日子就在昨天

忘記我們在火車上說了什麽妳得了很嚴重的感冒壹直在擤鼻涕加上有鼻炎所以不停地發出ken…ken…的聲音任性地要我幫妳拿著鼻涕紙我坐在與行車逆行的方向身後的風景快速地在眼邊滑過又開始放空覺得整個心都平穩了起來好像湖面如果說放空有什麽不同的話我想我在別人面前放空的時候那是壹潭死水

下了火車以後我們穿過很大的市場去妳家看到街邊的小攤我說哇有賣鯉魚燒的妳問妳要吃麽我說嗯吃鯉魚燒的時候妳問我是不是餓了於是我們去街邊的小店吃東西我要了日本咖喱妳吃排骨飯店裏的阿姨看我拿了旅行箱和我說話我不知道她說什麽笑著看她又看看妳妳用好聽的日語給她解釋用奇怪的語調說Australia吃完以後歐巴桑壹直送我倆到門口然後說加油哦我和她招手說再見

妳的家好小大概也就我貓本壹個房間那麽大房間裏放了箱子以後幾乎就沒有轉身的地方妳的床在書桌上面妳幫我打開了電腦搬來梯子說頭疼得厲害要上去睡壹會

晚上七點左右妳起來看下時間問要不要出去吃東西我說妳那麽難受就別出去了家裏有什麽隨便吃點就好妳又躺了壹會然後起來穿衣服說還是出去吃吧好不容易來壹趟我家附近有個日本藝人開的烤肉店非常好

並排走街道很窄對面有自行車過來的時候要移到妳的身後看到院子裏停的自行車奇怪他們怎麽把自行車架到空中又如何拿下來隨意地聊天我說我出書了妳問是關於什麽的我說就是過去幾年的事像日記壹樣妳說哦我說裏面寫了關於妳的事妳說真的啊那我應該買壹百本

晚上我睡在地上妳在上鋪睡覺的時候聽到妳不時從鼻子發出了kenken的聲音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睡得很深……

七月的時候全球開始豬流感幾個禮拜以後它的名字變成H1N1從墨西哥蔓延到世界各地日本和澳大利亞都成了嚴重的疫區日本旅行簽證停辦

加上公司在北京的活動恰巧就改簽機票回國事情辦妥後竟然有壹點點解脫的感覺

待在大連的日子裏吃飯以後的晚上拿著隨身聽出門和每次回國壹樣順著我們整天上學放學的路走去初中奇怪的是MP3始終沒有戴上在便利店買了朝日啤酒壹路上聽到剎車聲喧嘩聲羊肉串的叫賣聲和自己呼吸的聲音在妳家門口坐了下來天色已經暗了妳家沒亮燈現在那裏應該已經沒有人住了吧我想公寓門口停了壹輛面包車有壹個很大的金毛狗怎麽上也上不去車女主人壹邊托著它的屁股往上推壹邊說它笨

學校的大門緊鎖著門上寫著告示由於操場整修外來人員不得入內我雙手插袋想想自己應該算是外來人員吧於是開始原路返回把耳機插入耳朵很大的音量但是聽的什麽忘記了

第二天早上離開去京都和小繭匯合心裏有強烈的感覺這次離開以後幾年之內都不會再見面不光是物質上的精神上似乎也告別了什麽兩個人都沒說話我拎著箱子在門口等妳妳背對著我穿鞋等妳站起來的時候我在背後抱住了妳為什麽會有那樣雷人的舉動我現在也說不清覺得好像是個儀式壹樣奧運會閉幕不也要大家都出場歡鬧壹下熄個火麽於是就那麽抱著大概有30秒我抱得很緊妳壹動不動

等那股沖勁過去以後就覺得有點尷尬拎著行李出門妳關門後走了上來兩人壹前壹後過市場的時候妳停下來買了壹個鯉魚燒把紙口袋遞給我說路上吃坐在火車裏妳在站臺上我不知道要把視線放到哪裏直到火車開動的時候才註視著妳使勁揮手忘記了妳當時的表情只記得手心裏鯉魚燒暖暖的感覺  

8月裏三周的假期匆匆結束郵箱裏student flights的Sarah email我說日本機票Cancel的事辦好了錢三個月內會轉到妳賬戶裏回了郵件說謝謝

回來之前在北京和小跳相約說是要照壹些照片他堅持用膠片機說膠片機會很不壹樣當下的氣候溫度光線和按下快門時候的心情都會影響成像而且不被PS覺得很地道

後來下了瓢潑大雨我們被困在咖啡店裏哪裏也去不了我在回味小跳的話

忽然有個想法現在我又想起妳是不是大腦在想妳?

聽說肌肉也有記憶而且遠比大腦的記憶長久可靠所以滑冰選手失意以後仍然會滑冰我就在想也許是身體在想妳吧

身體感受著氣味溫度每壹次心情的起伏身體接觸時的感覺……經過幾年漫長歲月的曝光緩慢成形它是真實的不需要被美化也刪除不了就那樣成為客觀的存在了

而且妳看即使身體不記得那心也會記得吧心也是壹塊肌肉吧我想

妳知道麽中國的兩座故宮博物院壹座在臺北壹座在北京它們懷著曾經相聚在壹起的珍寶隔海相望

三個七年

七年,七年,又七年。三個七年,我二十壹歲。

我突然之間開始為壹切尋找意義,這樣為我的生活平添了很多苦惱。我要多花上壹倍的時間和精力去為我所做過的事尋找對應的意義,但意義其實是最難找的,因為它無形無態,沒有人能幫妳判斷,妳所找出的意義是真是偽。況且,有些意義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就好像這樣壹句三個七年,為什麽我要這樣稱呼我的二十壹歲?其實只不過因為二十壹只能分解成為三乘以七。那為什麽是三個七年而不是七個三年?因為我習慣以七年為壹個單位劃分我二十壹年的人生,我七歲上學,十四歲進入青春期,二十壹歲開始寫第壹本書,正好概括清楚。如果要三年三年地回憶我的過去,是不是太費事?

所以我說,如果幾乎壹切都有意義的話,至少有壹樣東西是不需要意義的,那就是矯情。

小文說我這題目矯情。我說,小文妳上鏡了,看著鏡頭笑壹個。

我先是度過了我記不住的七年,這樣幾乎空白的記憶讓我懷疑那時的蕭凱茵根本就是在七歲的時候死掉了,而我當年壹出生就是七歲。我幼兒園的時候光記得我老被強壯的同桌拳頭相向,小學入學的時候也唯獨對壹件事印象深刻,那就是我坐錯了位子結果被鄰桌暴戾的同桌惡言相對。雖然此人後來出落得壹點也不暴戾,但也許還是應該說,不幸的校園經歷有助於增強壹個人的記憶。至於那些關於有個女孩子送過我壹把尺子、我換牙期吃果凍掉了顆牙這種瑣碎的、在我小學作文裏提到多次的記憶,也不知是不是對於那些痛苦回憶壹種治愈性的杜撰。

當然,以上都是些玩笑話,有些東西我確實是記得的。但在這個講究實證的年代,只有我記得有什麽用呢?我又不是要寫回憶錄,我的回憶也不值錢,只消在這裏自嘲壹番,唯有妳我都記得,這樣的回憶才有意義,這樣的意義也只存在於妳我之間,那麽我何必重提以前的那些事呢?

繞了這麽大個彎子,我又卡在了意義的死胡同裏。

既然不提往事,那麽就直奔當下吧。我剛過了我的二十壹歲生日,發現突然之間我開始稱呼別人為哥哥姐姐,而不再是叔叔阿姨,我才驚覺原來我也步入了阿姨的行列。

生日前兩天收到彥彥寄來的禮物,裏面的卡片右下角寫著8月5日。那天實際上只是4號,於是我看著那個日期捧腹大笑。那孩子壹定是沒有想到包裹到得這麽早,就預先寫了5號,結果沒有想到上帝跟她開了這麽壹個玩笑。

上帝壹定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

我活了二十壹年,都在為雙胞胎或者同年同月同目生的人而羨慕。妄想某壹天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姐妹,或者邂逅壹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但前幾年我和我媽與當年據說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及其母親相遇,那壹次的相遇徹底破滅了我那個夢想。同年同月同曰生的兩個人長得根本完全不像,對方亭亭玉立,壹笑傾城,而我呢,我就是壹根草。想想也對,世界上每壹天都有那麽多的嬰兒降生,難道這壹天裏出生的人都是壹樣的性格,壹樣的長相?我在二十壹歲的生日裏,總算碰著個跟我不同年但至少同月同日生的夏樹,但同時更驚訝地發現,原來我的小姑也跟我同壹天生日。我過了二十壹年的生日,才發現家裏就有壹個人跟我同壹天生。老天,這個玩笑壹點也不好笑,它讓我覺得我是個蠢蛋,它讓我帶著“我是蠢蛋”的心情度過了我的生日。

其實生日就是在前壹晚熬到零點,憋足壹口氣接受並回復蜂擁而來的祝福。就像新年過節壹樣,手機收短信震個不停,每個人都想要踩中零點成為第壹個發送祝福的人,有人在短信裏說,自己早就編好了短信等零點發了才睡覺——這就像是某種賽跑或遊泳比賽,在憋足壹口氣之後看誰最快到達目的地。只不過這樣的祝福我只能回復“謝謝”,不像在其他的節日裏可以說“同樂同樂”。因為每壹次的生日都是妳壹個人的節日,妳可以在這壹天買那件忍了很久都舍不得買的東西,吃壹頓蓄謀以久都沒有人陪妳去吃的大餐,妳可以在這壹天讓所有人都遷就妳,寵愛妳,砍價的時候妳可以說“今天是我生日”,跟弟弟妹妹搶著吃蛋糕上的草莓時也可以說“今天是我生日”,它成為了妳隨心所欲、無須謙讓的理由,但那都是妳的錯覺。即使不是妳的生日,如果妳很喜歡某件東西,妳的家人還是會替妳買下,如果妳很想去吃壹頓大餐,妳的朋友也會陪著妳去,只不過在妳生目的時候,妳傾向於提出更無理的要求,而他人對這些要求的滿足,妳以為只是因為妳過生日,卻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們愛妳。

我不能習慣我家這裏的夏天,因為北京的雨是可以躲的,而這裏不行。這裏下起雨來沒完沒了,不是找個地方臨時躲壹會兒就能繼續行走的。它的雨常常是壹整天,甚至好幾天的,除了偶爾短暫地喘息,它能哭很久。

我在走過三個七年之後發現,現在我們身處的,根本就是壹個信仰崩潰的時代。我們相信法律,卻有人能逍遙法外。我們相信權威,聯合國卻不能阻止美國攻打伊拉克。我們相信醫生,但其實醫生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我今年二十壹歲,也經歷過同樣的信仰崩潰,老師不是無所不知,爸爸不是超人,媽媽不是女神,我也不是上帝派來的什麽使者。我沒有異於常人的天賦,我終於跟得上這個時代,我終於能說,我跟它同齡,同樣成熟也同樣幼稚。這個時代它很年輕,剛剛過了青春期,經歷過瘋狂的成長、離經叛道和迷茫。它有著青少年成長更新的速度,卻有著老人壹樣遲緩的記憶。但我會令它記得我,我的文字將會像壹塊緩釋片,永遠融入它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