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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匪首

清朝年間,淶陽金花山壹帶曾嘯聚壹幫土匪。匪首袁寶,鐵匠出身,懷壹身好功夫。袁寶妻子死得早,後因生活窘迫沒了活路,便背上兩歲的兒子袁丁兒上金花山落了草。

袁丁兒小鼻子大眼睛,長得玲瓏可愛,要多水靈有多水靈。孩子的心靈是張白紙,畫什麽就留什麽,他自呀呀學語便隨他的土匪爹在山上混,耳濡目染竟練就了許多黑道上的本事。壹次,袁寶綁回壹肉票,肉票長得白白胖胖,壹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主兒,可衣服卻穿得稀松平常,又不像個大家茬兒。肉票告饒:?大爺,妳們綁錯人了,我只是個粗使下人,沒油水,求大爺開恩放了我。?袁寶犯了疑惑,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七歲的袁丁兒嘴裏?咯嘣嘣?嚼著黃豆走上前說:?爹,妳捉只虱子放到他棉襖裏,他若抓癢癢,就是大票票。?袁寶摸著兒子的頭說:?將來壹準是條好漢。?

袁寶做活兒,既攔路搶劫,也仗著人馬多攻城掠寨吞大戶。遇到難打的主兒,山寨眾匪就傾巢出動。袁丁兒年歲小,當然不能帶去,袁寶便讓他留在山上。開始,袁寶派壹年老的土匪看護他,後來見兒子機靈乖巧,自己能照顧自己,便只留他壹個人在山上。袁丁兒戲狗掏鳥,可勁兒地玩樂。

這天,黑山鎮的劣紳焦大褂子娶三姨太。晚上,焦府張燈結彩,賓客如雲。袁寶趁亂行事,決定攻打焦府。他集合山寨眾匪悄悄潛入黑山鎮,直撲焦府。可剛剛到門口,便見四周?騰?地燃起壹片片火光,接著喊殺聲撲天蓋地,壹隊隊如狼似虎的官兵劍拔弩張,將他們圍成了鐵桶。原來,焦大褂子很狡猾,他斷定袁寶他們會來偷襲他,便花重金從保定府請來官兵助陣。官府正好想剿滅袁寶匪眾,便派千總吳河帶人馬前來。官軍事先埋伏好,專等袁寶等人上鉤。兵匪相遇,頃刻便交了手。由於官兵人數多,又訓練有素,不壹會兒眾匪便死傷大半,最後,袁寶和八位兄弟被擒。吳河率官兵乘勝追擊,直搗袁寶的金花山老巢。

官兵的喊殺聲把正在?聚義廳?睡覺的袁丁兒吵醒了。他爬起來向外壹望,但見山寨上到處都是官兵,馬嘶人喊亂成了壹鍋粥。袁丁兒馬上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知道跑是跑不掉了,便小眼珠壹轉,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找出爹他們搶來的壹件華麗的童裝穿在身上,在屋中間的柱子旁壹坐,又將壹根麻繩放在身邊,咧開小嘴便哭。官兵進了大廳,盯住他問:?妳是誰??袁丁兒渾身顫抖,哭著答道:?我叫嬌兒。?吳河望望地上的繩子問道:?妳是被土匪綁來的??袁丁兒壹個勁地點頭。又問:?妳是哪裏人,爹媽叫什麽??袁丁兒不說話,只是搖頭大哭。吳河陰沈著臉傳令:?帶走。?

吳河將袁寶押到淶陽縣衙,而後帶袁丁兒去了保定府。當時太平軍鬧得正兇,清廷草木皆兵,但凡捉到匪盜,壹律按?長毛?論處。袁寶壹幹人犯關押了三天便被削首示眾。

吳河先是把袁丁兒帶到自己家中,接著又把他托付給了壹大戶人家收養。這家人姓苗,與吳河沾親,苗老爺已年近六旬,卻無子嗣。苗老爺見袁丁兒機靈可愛,滿心歡喜,便把他收為養子,給他取名苗嬌兒,以續苗家香火。又請來先生教授琴棋書畫。苗嬌兒聰明絕頂,學業突飛猛進。吳千總也極喜歡這個孩子,便傳授他十八般武藝。苗嬌兒博文精武,成了文武雙全的少年英才。十四歲這年,參加童生試高中第壹,接著鄉試中舉,三年後春闈大比再中壬戌科進士,沒多久,便被朝廷委了個知縣。

苗知縣走馬上任前夜,吳千總特意為他把酒餞行。吳河問道:?嬌兒,妳可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苗嬌兒心神不安地回答:?不知。?吳河說:?今天是妳爹袁寶的祭日,妳能不記得??苗嬌兒大驚:?吳叔妳開什麽玩笑??吳千總說:?別裝了。其實我早知道妳是袁寶的兒子。?苗嬌兒目光驚愕。吳千總說:?妳很會演戲,可那時妳畢竟只有七八歲,心計再多也難免弄出漏洞。第壹,妳假裝自己是被綁的票,還故意把繩子放在身邊,讓別人誤認為是妳掙脫掉的,可妳身上並無勒痕;第二,當時妳已七八歲,記事雖然不很清楚,但自己是何方人氏,父母姓啥叫啥總該知道,可妳卻壹概不知。這些,怎不讓人生疑?我單提審了妳爹,妳爹給我磕頭,求我給妳壹條生路吳河飲幹壹杯酒,?妳是個幾歲孩子,能有什麽罪?即便妳爹不求我,我也不會把妳當成亂匪。妳爹為匪,妳卻無罪。妳自小身陷匪窩,那是命運的安排,已是不幸,實在讓人可憐?於是我沒有揭穿妳,盡我最大努力把妳保護起來,並設法給妳尋找壹個幸福安定的人生

苗嬌兒撲通跪在了吳河面前,滿面淚痕,哽咽著說:?吳叔大恩,永世不忘。?吳千總扶起他,嘆口氣:?如今朝廷無能,世道大亂,走仕途絕非坦途,我怕妳把持不住,壹失足成千古恨。記住,為官之後妳若貪贓枉法辦對不起民眾之事,我決不饒妳。不需我動手,我只要將妳的身世向朝廷舉報,妳的前程和性命便會頃刻化為烏有。?苗嬌兒說:?晚輩壹定潔身自好。?吳河搖搖頭:?談何容易?就怕身不由己呀!?吳河站起身,?恕我直言,吳某握著妳的把柄,誰敢擔保將來不發生殺入滅口的事?今晚就與妳別過,從此以後,吳某浪跡天涯。不過,無論走到哪裏,我都會用眼睛看著妳,留意妳的壹舉壹動。?說罷,抱拳而去。

苗嬌兒連幹十大碗酒,而後孤零零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痛苦地思索了整整壹個晚上,第二天便毅然向朝廷辭去官職,布衣逍遙了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