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是壹個怎樣歷史人物?
真正偉大的政治家——華盛頓
"純粹的政治家應當同虔誠的人壹樣,尊重並珍惜宗教和道德。"
如果這句話出自張三或李四之口,說不定會引來哄堂大笑。
因為在壹般人的心目中,政治就意味著玩弄和踐踏道德,只有在騙人的時候,政治家的嘴裏才會溜出冠冕堂皇的道德詞句。
不過,幸好說這段話的人,壹生中都在盡可能身體力行。
他就是美國的國父之壹華盛頓。
正是由於這種政治家裏罕見的品格,使我在想寫壹些關於偉大人物的隨筆時,感到應該將華盛頓放在首篇。
隨著歲月的流逝,我們就越發能夠感受到,華盛頓的政治遺產在世界歷史發展中的影響。
遺憾的是,我們對華盛頓更多的只是只言片語的耳聞,認識也大都停留在中學教科書的水平。我們目染的都是康熙微服私訪、雍正神武英明的形象。坐在電視機前,我們好像還是大清帝國的子民。
為了在政治的叢林裏,不再總是迷失方向,我們應該消除自己眼裏的梁木。因為世界有著太多的精彩需要我們去欣賞。
華盛頓並非出自鐘鳴鼎食之家,他幼年喪父,17歲就開始獨立謀生,所受的教育甚至不及林肯,頂多不過是小學程度而已。他也有過似乎刀槍不入的奇跡般經歷。22歲就成了弗吉尼亞的總司令,壹舉成為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從21歲到26歲,他在和法國人、印第安人作戰。但在此後的16年裏,只不過是弗吉尼亞的壹個普普通通的種植園主。
是時勢又壹次將他推到了歷史的前臺。1775年華盛頓當選為大陸軍總司令。他受命於危難之際,殖民地人民面臨自由還是奴役這樣的大是大非問題,大敵當前,似乎應該小我服從大局,在壹位天神般的人物領導下向前進。
但我們沒有在美洲大陸看到歷史上司空見慣的事情。
美國在追求獨立和自由的過程中,始終伴隨著人們對專制的警惕,對權力的不信任。就連促成華盛頓當選總司令的約翰·亞當斯,也感到局促不安,因為他擔心,樹立創建獨立國家這壹事業的象征人物時,歷史的經驗使他認識到風險非同壹般:"凡強者無壹不竭力攫取壹切他們可能獲得的權力。"
獨立戰爭的歷程,就是今天在我們許多人眼裏,也是不可思議的政治另類。不過,就是我們今天看來仍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當時卻是在實踐。短期兵役使得華盛頓的部隊如流水壹樣更換不已,為了建立壹支有戰鬥力的軍隊,華盛頓在1776年請求士兵服役期為3年,而大陸會議的代表們雖然大敵當前,卻依然擔心壹支內部組織過於嚴密的軍隊,往往有成為暴君手中工具的危險。最後雖然接受了提案,但又規定各州有權委派自己部隊的軍官。他們不想由爭自由始,而以得到暴政終。因為他們知道,烈士鮮血也可能換來暴政,然後又以鮮血的名義要求尊重暴政。而只是為了換壹個奴役者,流血的意義又何在呢?
通常情況下,戰爭總是難免燒殺搶擄,而華盛頓卻始終堅信道義的政治價值。哪怕是他的士兵赤裸的雙腳在雪地裏留下血跡斑斑的足印,也不能促使他用刺刀去征集軍需物質。他進行的是壹場人民戰爭。如果僅僅就此而言的話,古往今來做到這壹點的不只是華盛頓。
可也正是在這個問題上,華盛頓的所作所為,使壹切戴著皇冠的人或沒有帝王之名的帝王黯然失色。當時,獨立戰爭進行得堅苦卓絕。壹位醫生就這樣描寫士兵的形象:"鞋爛得露出腳趾頭,破爛的長襪蓋不住他赤裸的雙腿。褲子破得幾乎連羞都遮不住,襯衣撕成了碎條……"就是這樣壹群人,在為美國的自由和獨立而戰。而國家卻沒有給他們應有的報償。比如復員的軍人,甚至連已經拖欠了"四年、五年,可能六年"的薪餉,大陸會議也不支付。他們將如花似錦的年華,獻給了自由和獨立的事業,而得到的卻是赤貧和忘恩負義,"他們負債累累,腰無分文,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華盛頓為此而疾首痛心。軍人們也牢騷滿腹。
可在軍人的不滿中,他看到的是對自由的威脅,而不是攫取權力的機會。
當劉易斯·尼科拉上校在1782年寫信勸華盛頓擔負起合眾國國王的責
任的時候,他回信說:"在整個戰爭進程中,沒有比部隊中有妳講的這種思想使我更痛苦的事情了……我憎恨並強烈譴責這種會毀滅我的祖國的極為有害的"的觀點。1783年漢密爾頓也花言巧語地勸誘華盛頓,利用不滿的軍隊的刺刀威力,而華盛頓也答復他不能領導將會"造成國內動亂和以流血告終的"行動。
我不知道華盛頓是否也有過私字壹念閃。因為在那個時代,還沒有人民自己管理自己的先例,當時的大國都是國王統治,而歷史也可以說基本上是王權史。世界更沒有過在壹個大國建立***和政府的創舉。孟德斯鳩就認為***和政體只適合小國,大國則宜於由專制君主治理,而在歐洲則普遍認為,由人民自己治理國家,最終只會導致無政府主義和天下大亂。但不管怎樣,華盛頓並沒有順應當時的潮流,為世上多添壹頂王冠。然而世界卻將因多了壹位總統,而使王冠從此暗淡無光甚至難以戴穩。
1783年3月15日,他召集了壹次決定美國歷史發展方向的軍官大會,呼籲軍官們不要"打開內亂的閘門",而應"讓妳們的子孫後代在談到妳們為人類作出的光輝榜樣時,有理由這樣說,’倘若沒有這壹天,世界決不可能看到人性能達到如此至善至美的境界。"人們似乎不為所動。在演說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從口袋裏掏出了壹付眼鏡。他說:"請允許我戴上眼鏡。為了這個國家,我不光熬白了頭發,還差點弄瞎了眼睛。"錚錚鐵漢們流下了眼淚。暴政和內亂的烏雲傾刻之間消弭。美國人民爭取自由,也得到了自由,擺脫了歷史上通常的革命悲劇:以爭自由始以行專制終。
美國獨立戰爭是世界歷史上唯壹壹次信守了諾言的革命。1776年的《獨立宣言》莊嚴地向世界宣告:"我們認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他們若幹不可讓與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存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為了保障這些權利,人類才在他們中間建立政府,而政府的正當權力,則是經被治者同意所授予的。"這些扣人心弦的詞句,沒有像許多革命那樣,只是為了招兵買馬炮制的宣傳品,等到奪取了政權,就成了壹紙空文。美國的歷史就是實踐這些諾言的歷史。
也正因為這樣,德國音樂家舒伯特說,在美國,十三扇"金色的大門向不容異說和專制政治的受害者敞開著。"而愛爾蘭民族主義領袖亨利·格拉頓則鞭策自己的同胞:"在妳們確定當奴隸的可行性之前,請始終朝美國看。"
從1775年任大陸軍總司令,到1783年頒布命令宣告"美利堅合眾國與大不列顛王國休戰",華盛頓為自由和獨立戰鬥了整整8年。潘恩熱情洋溢地說:"太陽從來沒有這樣照耀過壹個更足稱道的事業",而華盛頓是這個事業最偉大的戰士。獨立造就了壹代偉人,給了華盛頓無人可與之匹敵的威望和聲譽,他是美國民眾心中獨壹無二的偶像。然而,他不僅沒有對絕對權力貪得無厭的野心,就是擔任任何公職也非他當時所願。華盛頓從來沒有過使北美大陸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的戰績——而沒有擁有過中國歷史上多少將軍所擁有的輝煌!——華盛頓使世界第壹次看到了,原來人類可以超越打江山坐江山的邏輯。他們是為獨立和自由而戰,而不是為權力和交椅而戰。這是美國獨立戰爭對世界史無前例的貢獻。
他需要的酬勞只是,能在自己的葡萄架和無花果樹下,逍遙自在地納蔭乘涼,享受解甲歸田告別權力的輕松。在給拉法耶特的信中,他說"我終於成了波托馬克河畔的壹個普通老百姓了。"
正是他無與倫比的政治人格,使得後人在編寫他的政治傳記時,無須帶著遺憾的心情寫上這樣幾句:如果他在聖誕之夜回到芒特弗農時,就天年已盡,那麽他是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壹,他的壹生可以說是充滿神性的光輝。華盛頓不需要庸人事後做這樣的假設。
盡管後來又重返政壇,但他沒有在要為美國人民的事業奮鬥終生的名義下,死死抓住權力的記錄。
1789年華盛頓作為惟壹候選人當選為美國第壹屆總統,可他連去臨時首都紐約的路費,都是借錢湊足的。當他坐著自家馬車上路時,他將改變人類歷史的進程。他走的是前無古人的道路,將向世界證明,人類必須有救世主大救星的觀點已經不合時宜。自由的火炬不能熄滅。因為他的失敗,就會成為人類不可能自由和自治的事例。人類又將在何時恢復追求自由的信心?後世欣慰地看到,他為自由留下的是路標,而不是墓碑。
第壹屆總統任內,華盛頓厭倦了權力鬥爭。1792年是總統選舉年,他對麥迪遜說:"他情願拿起鋤頭去掙塊面包吃,那也比現在這種處境強。"問題是,華盛頓離任後,權力如何平穩轉移。會不會出現血腥的爭奪呢?歷史的教訓實在是太多了。在這樣壹個選舉制的國家,權力怎樣交接,確實關系到千秋大業。國家需要他繼續幹下去。1793年,又壹次作為惟壹候選人,選舉團壹致通過他繼續連任。他開創了至多連任兩屆總統的先例。
在1796年的告別演說中,他已下定決心,謝絕將自己列為下壹任總統候選人,而是希望通過選舉來托付治國的重任。這壹年,中國的乾隆皇帝傳位給嘉慶,整整作了61年皇帝。
1797年3月華盛頓回到芒特弗農經營自己的產業。他沒有任職終生,賴在權力的寶座上,直到生命的最後壹息。他也沒有選拔接班人,而讓人民通過選舉產生。這是他對人類政治文明的傑出貢獻。他告訴後世和當代,國王和貴族並非不可或缺,人民有自治的能力,而不需要由強權人物指定接班人,在選舉中,他置身事外,既不打擊背叛自己的傑弗遜,也不為約翰·亞當斯吶喊助威,從而顯示了***和的魅力和生機。
他也厭惡黨派之爭,也告誡美國人民派系之爭對國家的危險,但始終保持不偏不倚。這可以說是這位偉大人物的局限,他沒有能夠意識到,在沒有像他這樣由時勢造就的、眾望所歸的偉人時,政治領導人如何才能產生的問題;他也沒有意識到,政治職位的角逐,必然會產生派系之爭。
就是他生命的最後壹刻,後人也能感受到他的人格魅力。他的壹位傳記作家弗萊克斯納寫道:"華盛頓也的確認為芒特弗農的家族舊墓穴太狹窄和破舊了,他打算修壹個好壹點的,但卻不希望在那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國都建立壹座巍然傲立於大街小巷之上的紀念他的什麽建築。"他不想華盛頓的市中心成了他的墳地。真正的紀念碑是矗立在人們的心中,而不是雄偉的大理石建築。然而,並不是所有的政治家都明白和樂於接受這樣的道理。
當他合上棺材的那壹刻,人們是滿懷悲痛,而不是心有余悸。他留下的政治遺產不僅造福於美國人民,也使整個世界受益。美國人民此時和以後都用不著擔心,偉人壹死,天就會塌下來。
華盛頓開創了政治的新紀元。他雖然大權在握,卻始終聽從良知的召喚,謹慎謙卑地使用權力。他是政治家中的政治家,偉人中的偉人。後人可以從他身上看到,原來政治家還能夠是這樣壹種形象。也正是他,用自己的言行,告訴世人,政治和道德可以良性結合到什麽程度。政治並不總是無恥的代名詞,也不是只有政治小人,才能建功立業。華盛頓猶如壹座政治人格的燈塔,時刻提醒著擁有或想擁有權力的人們,不要在權力的迷宮裏暈頭轉向。
但華盛頓卻不是天生正確的神靈。他自己沒有這樣認為,他的同胞也沒有這樣去塑造。他身前被壹些人怨恨,死後也還有人指責。盡管他可以說是美國的另壹面國旗,美國人民也會在歌謠中吟唱:"吹響贊美的喇叭,讓華盛頓的英名,響遍世界,贏得歡呼",但美國人並沒有把他捧上神壇,恭維他是美國人民的大救星。因為在這塊土地上,從來就沒有政治神壇的立錐之地。美國人民更沒有從此就把自己命運和希望,寄托在聖人的手中。他們敬仰華盛頓,卻對權力始終保持著警惕。
史學界對華盛頓的評價有三種不同意見:
既是軍事家,又是政治思想家說
陳森認為,華盛頓是適應時代的要求、堅決維護十三州殖民地的利益、積極主張北美獨立的代表人物。在北美獨立戰爭中,華盛頓以堅強的毅力和高度的愛國心,組織軍隊,整頓軍紀,籌集物資,指揮作戰,表現了卓越的組織才能。華盛頓不僅在北美獨立戰爭中建立了不朽功勛,而且在政治思想方面也作出過重大貢獻:他通過大量的信件、演講和發布命令,不斷呼籲美洲殖民地結成聯盟,反對地方主義偏見;堅決主張把獨立戰爭進行到底,反對妥協媾和,贊成建立***和制,反對君主政體;堅持國家統壹,反對分裂,等等。他的這些思想和主張對於鞏固北美十三州的團結,***同打敗英國殖民軍和建立美利堅合眾國,都起了積極的作用。
陳森:《華盛頓——美國的開國元勛》(《社會科學戰線》1979年1期)
余誌森、尤天然也認為,華盛頓不僅在獨立戰爭的烽火中統率大陸軍取得了反英戰爭的勝利,贏得了國家的獨立,而且作為美國的第壹任總統,在錯綜復雜的政治形勢下,為建立統壹的資產階級***和國作了許多貢獻。首先,他制止試圖建立君主政體的軍事政變——堅決不當國王。他認為,君主政體不可取,它會給美國帶來重大的災難,他反對任何人當國王;為此他制止了兩次軍事政變,並竭力消除再度發生政變的可能性,他解散了產生軍事政變的基礎——大陸軍。其次,他主持制定***和主義的憲法——力求建立“法治政府”。他竭力為美國制定壹部資產階級憲法,壹是反映了資產階級和種植園奴隸主維護統治的要求;二是他十分擔心君主政體有朝壹日會在北美土地上紮下根來。反對君主政體和建立“法治政府”是華盛頓思想中不可分割的部分。再次,他開創了總統任期最多兩屆的先例——排除總統終身制。他認為總統無限連任有可能為帶有君主制色彩的總統終身制提供可能,極力反對總統終身制。
余誌森、尤天然:《華盛頓反君主政體的思想和實踐活動》,(《華東師大學報》1980年5期)
卓越的軍事才能說
余誌森、孫建明認為,華盛頓在獨立戰爭中馳騁戰場,歷盡艱險,為祖國的自由獨立立下了汗馬功勞,顯示出其卓越的軍事才能。他的歷史作用至少有三個方面:第壹,在人民戰爭的基礎上,整編和組織了壹支能同英軍正面抗衡的革命軍隊。面對世界上頭號敵人,他契而不舍地致力於建立壹支能作戰的革命軍隊,對戰爭最後勝利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第二,在英強美弱的形勢下,直接指揮和領導了壹系列艱苦卓絕的戰役。在戰爭中,華盛頓的領導和指揮藝術成了關系到勝負的壹個重要因素。在前有強敵,背受牽制的條件下,華盛頓親自指揮了波士頓戰役、特靈頓戰役、普林斯頓戰役、勃蘭特威河戰役、耳曼鎮戰役、蒙默恩法院戰役和約克鎮戰役等大小十幾個戰役,其中不少戰役對戰爭全局發生過重大影響。華盛頓的軍事思想基本符合持久戰的戰爭規律;在戰爭實踐中,他的軍事思想不斷豐富和修正;他的總的戰略思想是無可非議的。第三,在敵人的和談陰謀面前,旗幟鮮明地提出了沒有獨立就沒有和平,將鬥爭進行到底。華盛頓也存有階級局限性,不少方面暴露了他那大種植園主的階級偏見,在某些時刻有過動搖,在軍事指揮上也有不少失誤,但這壹切同他的貢獻相比,畢竟是次要的、第二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