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越峰的人物經歷
2012年3月15日,拒不服從綿陽市人民醫院的“待崗”處理壹周之後,蘭越峰在超聲科的辦公室被院方換了鎖。此後她再未能踏進辦公室壹步,成為壹名“走廊醫生”。
根據人民醫院出具的壹份“病人意見反饋整改通知”,蘭越峰此次被處理的直接原因來自病人投訴:2012年2月24日,壹個叫陳清霞的乳腺病人到醫院做彩超復查,遭到蘭越峰拒絕。
三天之後,院方再次接到“導醫護士報告”,稱蘭越峰推諉了多個病人。根據上述幾起推諉病人事件,人民醫院院長王彥銘專門簽發文件,向其上級管理機關綿陽市涪城區衛生局報告,決定停止蘭越峰的超聲科醫生工作,要求其“待崗學習”。
蘭越峰自然不承認自己“推諉病人”,當然也就“拒不服從待崗”。於是院方又以“拒不服從待崗”決定為由視為“曠工”,繼而打算再以“曠工”為由除名。為了將蘭越峰除名,人民醫院曾分別向區衛生局和人事局請示,均未獲準許。 蘭越峰找過醫院領導反映不該過度醫療,坑害病人。
2009年5月中旬,蘭越峰在給壹位53歲住院病人會診時,發現臨床醫生已給這位下肢不舒服的病人開好了手術單。醫生打算為其做兩個手術:下肢血管手術及安裝心臟起搏器。蘭越峰所主持的超聲檢查意見對手術至關重要。如果檢查結果表明病人沒問題,臨床醫生將面臨尷尬。
這名患者是壹名竇緩的患者,阿托品實驗陽性,這意味著這名患者心臟的代償能力相對於正常人是要弱的,這名病人要做手術符合第三條保護性起搏的適應癥(保護性起搏,用於潛在性竇性心動過緩或房室阻滯須做大手術或分娩者。 ),是應當裝臨時起搏器的。
那次,因為蘭越峰的反對,這位在手術床上躺了壹個小時的病人,未做手術即出院。之後不久,蘭越峰找壹位副院長反映此事時中,與副院長以及“聞訊而來”的醫教科科長發生肢體沖突。蘭經法醫鑒定構成“輕微傷”。
如果真按蘭越峰說的,心臟超聲沒事不需要裝起搏器,就這樣上了手術臺,萬壹阿斯綜合征了,病人很可能發生生命危險,這和蘭越峰的說法和部分媒體報道的“過度醫療”的說法是不壹樣的。 盡管與醫院領導早有矛盾,但在蘭越峰自己看來,矛盾激化,卻與壹批災後援建設備的招標密切相關。
2009年底,蘭越峰接到壹位院領導的通知,要其去考察災後援建的彩超設備。人民醫院於2009年11月6日在網上發布的公告顯示,此次設備采購項目劃分為三個標段,與蘭越峰有關的是第3標段,即彩超等設備的采購。
在醫療機構采購大型設備程序中,醫院科室負責人是壹個至關重要的角色。設備的考察論證報告技術參數通常由其完成。而技術參數又直接決定設備的性能和價格。作為綿陽市超聲技術專家之壹,蘭越峰經常參加招標的“打分”。而每每在打分之前,她總避免不了被消息靈通的商家“公關”。“在手機上寫下壹個數字,在我眼前晃壹晃。”
但在接到考察通知約兩周之後,蘭又接到那位院領導的通知,告訴她情況有變,讓其不要再管。
2010年3月,超聲科的新設備到位,財務人員拿了三張發票讓蘭越峰簽字。蘭越峰回憶:“我簽了壹張之後,才註意到發票價格壹欄是空白的。就讓其拿回去。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事。”
幾天之後,填上價格的發票又拿回來。蘭越峰註意到,三臺設備包括壹臺價格235萬元的進口voluson730expert彩超機(以下簡稱730彩超)和單價30萬元的兩臺B超機。
蘭越峰後來看到了那臺彩超機。按她的說法,這是壹個“倉庫老款”,她在五年之前就接觸過同款設備的經銷商,當時咨詢的價格是160萬元左右。
在人民醫院與綿陽市婦聯等單位編制的壹份宣傳材料上,人民醫院用澳門援建款購買的730彩超,被形容為世界上最先進的“四維高檔彩超”,具有腹部、婦產科、心臟、外周血管、顱腦、新生兒及小器官等全身應用能力。
但實際上,超聲科的醫生們發現,這部高價買來的設備,院方只能安排用於檢查胎兒四維,功能及診斷範圍。壹些懷疑心臟有問題的孕婦,在用“四維彩超”檢查後,不得不再排壹次隊做心臟超聲。
voluson730是GE彩超設備中“最低端的”,如今已經停產。即使是配置齊全,賣到醫院的價格也不過壹百五六十萬元左右。
蘭越峰發現問題後,直接找到院長王彥銘,問“老款機為什麽買的這麽貴?還亂宣傳”。“王院長先後解釋了五個不同版本。”蘭越峰說。
由於對這批設備有疑問,蘭越峰後來拒絕在出庫單上簽字。
對於蘭越峰反映的彩超采購問題,人民醫院紀委書記李永平不以為然。他明確說彩超購置過程中不存在腐敗。
“就算是設備買貴了,市場經濟環境下也很正常。”
備註:災後援建資金所購買設備部分的信息已經全部公開,未發現如蘭越峰所述的問題 。 2010年6月,綿蘭越峰在重大傳染病普查項目和體檢項目等工作中存在不服從安排的情況,以及醫院評審省級重點專科婦產科需要成立婦產科中心實驗室(含分設的B超室),決定將超聲科分為門診B超室和婦產科中心B超室,蘭越峰任門診B超室主任。6月12日,該院召開B超室分科工作安排協調會議,蘭越峰未參加會議。 6月13日上午,蘭越峰在接到成立婦產科中心B超室和人事調動的通知後,身著工作服手舉寫有“綿陽市人民醫院是全國最差醫院”的紙牌在門診大廳停留。當日,醫院發現7張由蘭越峰開具的《綿陽市人民醫院超聲檢查報告單》上“超聲提示”壹欄填寫為“請呼籲綿陽市人民醫院是全國最差醫院,無法無天,婦產科中心名不符實”。
2010年6月30日,涪城區衛生局在醫院組織活動,蘭試圖“沖擊會場”,結果被保安強行拖出。2010年8月,綿陽市涪城區衛生局抽調人員組成調查組到綿陽市人民醫院就蘭越峰反映的問題進行調查,認為超聲科分科條件不成熟,責成綿陽市人民醫院將分開的超聲科合並。2010年8月9日,在人民醫院新員工崗前培訓見面會上,蘭越峰再次“沖擊會場”,當面斥王彥銘為“王保長”。
2010年12月15日,綿陽市人民醫院在涪城區衛生局的監督下,組織醫院中層幹部、在職及離退休職工代表和超聲科全體職工***62人,對超聲科主任壹職進行了公推直選。蘭越峰被淘汰。
蘭越峰數次就公推直選存在不公正等問題向各級領導和主管部門上訪。市人民醫院采取息事寧人的辦法,於2011年4月29日召開院務會討論,決定聘任蘭越峰為醫院新設立的醫技辦主任。聘任文件宣布後,蘭越峰因其向醫院提出的“復任超聲科主任職務、醫院出面讓與其前夫何X復婚”兩個要求未得到滿足,因而未到醫技辦履職,並繼續在超聲科任醫生。 在壹些媒體的報道裏,她是壹個受害者。但在醫院等各方的敘述中,她又是另壹個對立的形象。事情顯得有點“羅生門”。 在被免職後的壹年多時間裏,“蘭越峰事件”在人民醫院壹度波瀾不驚。但在蘭越峰被徹底“批臭”之後,醫院又開始對其“關懷”起來。2011年4月,蘭越峰被醫院任命為新成立的醫技辦主任,這是壹個閑職,但收入卻不低。
2012年2月7日,人民醫院又口頭宣布免去蘭越峰醫技辦主任職務,重新任命其為超聲科主任。但未下發文件。
期間,蘭越峰不斷上訪。2010年6月至2014年1月,蘭越峰先後向各級投信反映問題***計42次(含重復信訪。分別為2010年8件、2012年22件、2013年10件、2014年2件)。其中,向中紀委網絡舉報5次,省長信箱、省紀委網絡舉報12次,市區主要領導信箱舉報14次,區本級信訪11次。通過調查分析,蘭越峰書面信訪投訴主要反映市人民醫院醫政和人事管理混亂、災後援建設備亂買亂用亂收費、院長王彥銘個人貪腐和涉黑涉惡、申訴被免除醫技辦主任、個人受到不公正待遇、衛生行政主管部門多次調查不公正等問題(就是沒有反應過度醫療的)。針對上述問題,市區主要領導先後簽批10次,多次要求堅持實事求是,查清事實、還原真相、依法處理,堅持以人為本,深入細致的做好思想及政治工作,積極疏導努力化解矛盾。各級行政主管部門先後給予書面答復24次。 2012年2月7日,綿陽市人民醫院再次妥協,決定聘任蘭越峰為超聲科主任,免去其醫技辦主任職務。蘭越峰在被聘任超聲科主任後,向醫院提出了“原超聲科主任朱XX必須免職留在超聲科,讓她來處理”的附加條件。醫院認為其過分,未同意其要求,蘭越峰未到任履職,繼續到上級有關部門上訪。期間,超聲科工作無法正常開展。
據李永平解釋,醫院之所以重新任用蘭越峰,是由於蘭不斷上訪告狀,迫於上級機關壓力,醫院只能“忍辱負重”。
然而,在蘭越峰重新被任命為超聲科主任之後不久,事情便急轉直下。人民醫院再度對蘭越峰“出手”。而此次動作之大,也超出了以往。
2012年2月18日,人民醫院召開院務會,以蘭越峰拒不接受聘任為由,取消此前對其超聲科主任的任命。2月28日,人民醫院召開門診大會,宣布對蘭越峰處以“待崗學習”的處罰。
多名人民醫院內部職工對南方周末記者稱,院方對蘭越峰的處理違背了程序。即使蘭越峰真的推諉病人,也不應該處以“待崗”。南方周末記者查閱人民醫院《員工手冊》發現,推諉病人並造成病人不滿意者,每次處罰50元。未按規定認真履行職責或擅離職守,每次處罰100元。並未提及“待崗”。
在人民醫院壹位內部人士看來,蘭越峰壹旦被威懾離開醫院,就會被以曠工名義除名。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蘭越峰竟然在走廊上壹坐就是壹年多。 2014年4月29日上午11時30分許,綿陽市人民醫院官方微博發出“通知”:“走廊醫生”蘭越峰無正當理由、未經主管批準、沒有提供實際工作量,已連續曠工61.5天。醫院最後壹次書面通知蘭越峰最遲於2014年5月5日(星期壹)到超聲科上班,否則,醫院將解除與蘭越峰的聘用合同。四川在線記者隨即在綿陽市人民醫院核實了該“通知”的真實性。
2014年5月6日下午,綿陽市人民醫院召開職代會,與會 88名職工代表壹致表決通過“解聘‘走廊醫生’蘭越峰”的醫院處理意見。 2014年6月,有媒體報道蘭越峰在被解聘後仍常穿白大褂坐醫院走廊。 蘭越峰已經不是綿陽市人民醫院的職工,但醫院作為壹個公眾場所,誰也阻止不了蘭越峰照常出現在醫院,與來看病的病人不同的是,她依舊穿著她那件白大褂,只是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盡管沒有壹個病人上前找她看病,但蘭越峰完全無視這些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