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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枇杷樹,已亭亭如蓋,少年時讀此文,是讀不出這枇杷的味道的

濃密的葉子,稠密的果實,滿眼的橢圓形的葉子,像壹只只小手掌,托起壹簇簇的果實,誘人,喜慶,令人垂涎。這是江蘇的朋友在微信群裏發的照片,看到它,我心裏起了波瀾。

枇杷樹,我第壹次在圖片上見。或許即使外出 旅遊 時見過,也只是擦肩而過,沒有壹點印象,等於沒見。因為歸有光的《項脊軒誌》中那句經典,“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多年以來,它壹直留在我心底。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點東西感動著妳,這句話,在歸有光妻子死了多年之後,他睹物思人,樹在,人亡;樹越茂盛,思念越瘋狂,只是生死之隔是最令人絕望的事。無奈,無助,無以維系那份真情。還好,有這棵枇杷樹在。

於是,枇杷樹在我心裏紮下根,至於它是什麽模樣,我知道它長大了,挺拔,秀氣。葉子什麽樣,果實什麽樣,壹概不知。因為它並不生長在我所居住的領域裏,也沒在我的生活裏出現過。它在我心裏只是壹個概念,和亭亭如蓋這個短語緊密相連。

去年初夏,朋友送我幾顆枇杷,我如獲珍寶。拿在手細細地端詳:個頭不大,山楂壹般;飽滿,光滑圓潤;那種讓人溫暖的橙黃是太陽的彩色;還有毛茸茸的臍,越顯得玲瓏可愛了。把玩在手,它如剛出浴的美人,手指間有壹種豐腴的滑潤。外面壹層透明的果皮,剝開時,小心壹些,就能牽連著,像揭開壹層美好的期許,舌間潤著壹汪清泉。最後,裸露出果肉,圓圓的,小小的顆粒狀,逗引著妳,迫不及待地咬壹口,清,爽,沙口,不甜也不酸,似乎沒什麽味道,而又讓口齒留香。

歸有光在《項脊軒誌》裏寫他的妻子:“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幾學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不管是從余問古事,憑幾學書,還是轉述諸小妹的話,仿佛歷歷在目,閣子在,回憶還在,那種看似平淡的夫妻生活,也宛如這枇杷的味道,並不濃烈但清口爽心。

少年時讀此文,是讀不出這枇杷的味道的。

歸有光是江蘇昆山人,我以為枇杷是江南的特產,卻是錯了。

江蘇連雲港的朋友發的照片。我在朋友圈裏發出文字不久,很快同城的朋友傳來幾張照片。2019年11月19日,他在本市壹居民區的小花園裏,偶遇枇杷花,被它吸引了,隨時拍攝的。

照片的背景是高聳的樓房,樓前壹棵開花的樹,樹上團團簇簇的棕色花托襯著幾朵白花,花兒不怎麽惹眼。長圓形的葉子,葉脈壹條條的凸出來,清晰可見,像極了琵琶的壹根根弦。我懷疑如果觸摸幾下,就能流淌出壹支美妙的琵琶曲來。花蕊很多,擠擠挨挨壹團團的,有幾只蜜蜂忙碌在花叢裏。照片上,我雖嗅不到香氣,我想,壹定是暗香浮動,不然怎麽引來如此多的蜜蜂。寒冬季節,或許我們只知道梅花在淩寒綻放,殊不知枇杷的花兒也如此。從去年11月開花到如今6月,已是7個月的生長期了。最近正是麥黃杏成熟的時節,從3月到6月,杏子不過3個月的生長期。偏偏多出來的那4個月,幾乎是整個冬季!“梅花香自苦寒來”,枇杷果味道如此鮮美。我突然明白了,歷經苦難,飽經滄桑,才醞釀出更香醇的滋味。

6月到10月間,枇杷樹無果期,正值夏秋兩季。明月半墻,珊珊可愛,滿樹只有葉子,在風裏瑟瑟,如奏響的琵琶語。壹曲高山流水,傾訴“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相遇相知,或許難以表達人生長路漫漫、生死茫茫的肝腸寸斷。歸有光在妻子離世之後,在 情感 生活上又屢遭挫折,在科舉上耗盡了青春,八次會試都未及第,到六十歲才考上進士,……這中間,離開十五年後,再回家,回到項脊軒中,仰望庭中那棵枇杷樹,亭亭如蓋的,不只是壹棵樹的枝葉,還有那些與親人愛人分離的歲月,越來越荒蕪的時光吧!

今天,我看到枇杷樹的照片,感覺距離太遠看不清晰,江蘇袁春波老師又去拍了壹張傳給我。樹上,果實竟如此多,並且顆顆飽滿,澄瑩。恨不得走進照片,摘幾顆嘗嘗鮮。或許當年歸有光看到枇杷樹,睹物思人,只有傷感,無心去嘗壹嘗樹上的果子了吧!

作者簡介:呂延梅,筆名綠葉子,山東散文學會會員,新銳散文平臺簽約作家。多年來壹直潛心散文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