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英來頭有多大?表哥是徐誌摩,表弟是金庸,丈夫是“兩彈壹星”
1955年5月的壹天,接到電話訂單的中國城快速準備好了來電的那位夫人所需要的菜蔬,並安排人送去。
送菜的中國人敲開了那戶人家的房門,面容憔悴卻遮掩不住其典雅氣質的夫人接過菜籃返回屋中。她取出籃中的菜蔬,發現在最底下被人特意藏了壹件自己沒有購買的東西,那是壹本《人民畫報》。
正是這本看起來十分普通的《人民畫報》,在接下來成功幫助了壹位對新中國建設極其重要的科學家避免了美國政府的迫害,安全地回到中國。
他的名字,是 錢學森 。
說起“兩彈壹星”錢學森,相信所有人都不會陌生,他是我國著名的空氣動力學家、系統科學家,也是工程控制論的創始人之壹,更有壹個響亮的別稱——“航天之父”。
1991年,中央因錢學森的突出貢獻,授予其“國家傑出科學家”的榮譽稱號,而錢學森在獲獎致辭中提及了自己太太 蔣英 ,他說:“我們結婚44年的生活非常幸福,我要感謝我的愛人蔣英。”
蔣英就是文章開篇的故事中,向中國城購買菜蔬、發現《人民畫報》的那名婦人。
那麽,蔣英的來頭有多大呢?
她的父親 蔣百裏 是民國時著名的軍事理論家,表哥是家喻戶曉的民國詩人 徐誌摩 ,表弟是武俠小說名家 金庸 ,丈夫則是“兩彈壹星”錢學森。
在這些殊榮加身的親人中,蔣英卻沒有因此顯得黯淡無光,面對別人在提及她時冠以的“錢學森夫人”這壹稱號,她不卑不亢地說道:“ 我自己就是藝術家、聲樂教授。 ”
而她與錢學森這段“科學藝術在愛情上最完美的結合”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上壹輩人之間的情分。
錢學森的父親 錢均夫 和蔣英的父親蔣百裏早在少年求學時就已經結交,而後同在北京就職,數年過去,兩人的情誼非但沒有被時間沖淡,反而關系愈加密切。
以至於後來,僅有壹個兒子的錢均夫“眼饞”蔣百裏那幾個花兒似的女兒,攛掇自己的夫人問蔣夫人討壹個女兒回來,而被他們相中的就是當時排行老三的蔣英。
大人們議定後為過繼做了十分正式的準備,他們擺了幾桌酒席宴請親友,在席上公開宣布了這個消息。錢均夫為蔣英改名為 錢學英 ,帶回自己家中。
有壹回,蔣錢兩家聚在壹起,錢學森與蔣英就合唱了壹首《燕雙飛》。兩人雖然年紀差了七八歲,更不是壹母同胞的親生兄妹,在唱這首歌時卻默契而和諧,引得大人們紛紛鼓掌稱贊。蔣百裏看過兩人的表演,對好友調侃道:“ 妳錢均夫要我的女兒,恐怕不單單是缺壹個閨女吧? ”
恐怕當年的蔣百裏也不會想到,自己玩笑話竟然有成真的壹天,三女兒蔣英會同“哥哥”錢學森結為夫妻,猶如歌曲《燕雙飛》中那兩只同心相協、穿空淩雲的燕子壹般,無論面對何種境地都攜手進退,相扶相持地度過壹生。
但那時候的錢學森與蔣英之間差了些歲數,玩不到壹塊兒,蔣英在錢家又住得很不習慣,再加上蔣百裏夫婦這時候也醒過神來,舍不得三女兒在別人家中生活,於是蔣英順理成章地又回到了蔣家。
但錢均夫對這小姑娘還是十分喜愛的,蔣英便認錢均夫夫婦作幹爹幹媽,喊錢學森幹哥哥。不久後,蔣百裏前往德國時帶走了女兒,蔣英也因此與“幹哥哥”錢學森分別,兩人間斷了來往。
蔣英來到德國後,正式開啟了自己的歌唱之路。
蔣英早在上海讀中學時就報了鋼琴班,父親更是為了鼓勵她買了壹架鋼琴,等她隨父抵達德國後,德國的老師卻認為蔣英身體外貌條件十分出眾,比起鋼琴家更適合做音樂家。在老師的建議下,蔣英試了試唱歌,她的嗓音得到外國專家的高度贊揚。從此,天賦被發現的蔣英專註於歌唱藝術。
1937年,蔣英考入德國柏林大學聲樂系,後來更是前往瑞士,向多位知名音樂大師拜師學藝,她因此掌握了大量德國、法國藝術歌曲、清唱劇、受難曲、彌撒等室內樂作品,而對於古典、浪漫時期及近現代的歌劇她也有深刻的理解。
另壹邊,錢學森於1935年赴美留學,攻讀航空機械理論。令人驚訝的是,身為壹個標準“理工男”的錢學森對藝術同樣有著很大的興趣,在課余的時候他總會去聽聽音樂會放松心情,在學習上,他除了鉆研專業相關的書籍,也常常閱覽藝術方面的著作。
藝術就像冥冥之中的壹根紅線,跨越海洋,牽連身處兩片土地上的錢學森與蔣英。1947年,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回到闊別已久的祖國。
蔣英回國後,在上海蘭心大戲院舉辦了自己的第壹場個人演唱會,就是這場演唱會上,蔣英出色的發揮讓觀看的民眾深受震撼,壹同被震撼的還有坐在觀眾席中的錢學森。
音樂會之後,錢學森開始追求蔣英。在最後挑明時,錢學森率先向蔣英說:“ 妳和我去美國吧。 ”面對這個提議,原本蔣英還有些猶豫,只是錢學森倔強,這種倔強讓她心軟,也叫她心動,蔣英便投降了。
妹妹卻不贊成兩人結婚,她向蔣英說:“姐,妳真嫁了他是不會幸福的。”妹妹在美國時就聽說過錢學森曾經把別人給他介紹的女孩子弄丟這件事,在她看來錢學森木訥又不懂浪漫,很難給蔣英幸福。
因為錢學森的壹句邀請,蔣英決定和他結婚,兩人在上海國際飯店舉行了婚禮。婚禮之後,他們攜手前往美國波士頓,並在坎布裏奇麻省理工學院附近租了壹座舊房子,算作正式安家落戶。
家中的擺設雖然簡潔樸素,起居間內卻擺有壹架昂貴的黑色大三角鋼琴。這架與周圍陳設不相符的鋼琴是錢學森送給妻子的第壹份禮物。在兩人艱難地返回中國後,也設法將這架德國制造的鋼琴帶了回來,擺在北京中關村中國科學院宿舍區的家中。
在美國生活的那段時間,錢學森忙於科研之余,也會幫助教導初來美國、英語使用還不熟練的蔣英,他在教授中時不時拿英語說俏皮話,逗妻子開心,而蔣英也嘗試地將壹些德國歌曲翻譯成英文哼唱,小小而溫馨的房屋中時常傳出二人的歡歌笑語。除此之外,兩人要是有空,也經常壹起去聽音樂、看畫展。
他們對音樂也好,對畫作也好,所喜好的類型都驚人相似,在蔣英看來,丈夫像是自己命中註定的知己。就在這樣濃厚的藝術氛圍下,兩人的婚後生活幸福而安定。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正式成立了!
這個消息傳到海外求學的中國學子們的耳朵裏,大家歡欣雀躍,錢學森更是興奮異常,他多年客居異國,心中滿懷對故土牽掛與依戀,在美國求學的過程中,唯壹能算作心靈安慰的只有陪伴在側的愛妻。
而現在日月換新天,正是他回國為國家建設奉獻自己力量的時候。他和蔣英商量後,決定夫妻二人即刻回國,報效國家。錢學森購買了前往加拿大的機票,又辭去學校職務,家中的蔣英則收拾行李,將大的家具托付給搬家公司。
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回到中國並不是壹件難事,但對當時的錢學森而言,卻是艱難至極的。
毛澤東 曾經這樣評價過錢學森:“ 美國人把錢學森當成5個師的兵力,但是在我看來,錢學森比5個師的力量要大多啦! ”美國政府自然也不會輕易放具有極高價值的錢學森離開。
錢學森對回國的困難是有預料的,購買飛機票後,為了保證順利出行,他要求去華盛頓拜訪海軍次長 金貝爾 ,金貝爾毫不客氣地給出回答:“妳不許離開美國。”
錢學森得到這個不容抗議的答案,經過考慮,他決定讓妻子帶著他們的兩個孩子先回去,而自己暫時待在加利福尼亞。蔣英卻沒有認同這個處理方案,她緊緊握住丈夫的手,堅定地說道:“ 我不同意,我要和妳壹起呆在這裏。 ”
不久後,移民局來人帶走了錢學森。美方給出的解釋是錢學森是***產黨人,前來美國屬於非法入境。他們以此為借口,將錢學森扣押,拘留在特米諾的壹個四面臨海的小島上。
蔣英在外設法營救錢學森,她找到律師打官司,美方提出要蔣英上交15000美金的高額保釋金才同意釋放錢學森。對於身為教授的錢學森而言,15000美金是壹筆難以想象的巨款,幸而當時錢學森學生的夫人主動找上門來,提出自己可以援助蔣英。
但即便如此,錢學森也在那個滿是非法過境人員和犯罪人員的監獄裏被關押了整整15天。等蔣英見到被釋放的丈夫時,他肉眼可見地瘦了壹大圈,她試圖與錢學森說話,卻發現由於這些天的監獄生活,錢學森暫時性地失聲了。
美方收了錢後,並沒有撤去對錢學森的監管,只是讓他離開“監獄”這個地方。他們告知錢學森不能離開美國,並規定其能夠活動的範圍只有自己居住地30公裏之內。
錢學森壹家就在美國特工的監視下生活了整整五年,為了防止丈夫和孩子們發生意外,蔣英不敢請保姆,需要壹手包攬所有的家務,她原來學習鉆研的時間都被這些家庭瑣事占用,每天只能擠出壹些空閑堅持聲樂的鍛煉。
除此之外,蔣英遭受的還有來自特工肆無忌憚的恫( dòng )嚇與威脅。他們時常闖入家中進行搜查,但蔣英卻堅強地承擔下了這壹切,保護著自己的家庭,她的外表是柔弱的,內心卻十分剛強。
錢學森與蔣英整日整夜被人監管,他們行動受到限制,信件受到檢查,電話也被監聽,沒有半點隱私可言,沒有半點自由可言。
這種恐怖的日子,他們過了整整五年,但是五年的煎熬並沒有動搖這個家庭回國的信念,甚至在此期間,錢學森依舊沈下心進行學術研究,寫出《工程控制論》與《物理力學講義》兩本著作。
在漫長而壓抑的等待後,錢學森與蔣英終於看到了回國的機會。
那壹天蔣英打電話去中國城買菜,讓他們將自己需要的菜送到家中,沒過多久就有壹個中國人就把東西帶來了。蔣英購買的白菜和粉絲被隨意地裝在籃子裏,她起先沒有註意,直到在拿出東西時才看到了壹本《人民畫報》藏在下面。
畫報上刊載了壹張開國大典上的照片,上面除了毛澤東主席,還有壹位她非常熟悉的老人—— 陳叔通 。陳叔通在求是書院裏做過老師,曾經教導過錢學森與蔣英兩人的父親,更是錢學森和蔣英的“太老師”。
蔣英根據畫報的提示,在和丈夫商量之後,決定設法和陳叔通聯系上。但當時他倆寄出的信件都是要被美國特工檢查的,為了躲避檢查,錢學森寫好信件後,蔣英使用左手模仿孩子拙劣的筆跡謄寫信封的封面。
兩人當天偷偷開車去往壹個有許多黑人的超市,蔣英沒有將信直接寄往中國,而是寄往生活在比利時的妹妹 蔣華 手中。蔣華非常聰明,她在收到信件後就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將信轉寄給身在中國的錢均夫。
如此幾經輾轉,信總算到了 周恩來 總理的手中。此時 王炳南 正在日內瓦與美國舉行中美大使級會談,在談話中美國大使堅決地否認了美國政府方面對錢學森壹家的迫害,但是非黑白容不得他顛倒,這封信作為證據被王炳南出示。
在中國方面設法援救下,被軟禁的錢學森夫妻接到了壹個電話:“妳們可以回去了!”兩人正將信將疑,不久又收到了壹封信件,上面同樣告知了他們可以回到祖國的消息。
錢學森與蔣英大喜過望,他們立即訂購了船票預備坐船回國。但美方此時並沒有放棄對錢學森回國壹事的阻撓,他們覺得以錢學森的身份地位不會願意坐三等艙,就在電話中告知壹等艙沒有票,如果錢學森執意乘坐這班輪船去往中國,就只能坐三等艙。
然而美方沒有料到,錢學森恐怕夜長夢多,毫不猶豫地購買三等艙的船票,準備立刻回到中國。那是1955年的9月17日,錢學森壹家人順利地登上了“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
郵輪出發沒多久,住在壹等艙的人裏有壹名極有聲望的女權運動領導人,她找到船長,對錢學森竟然住在三等艙壹事提出質疑:“ 妳們怎麽能讓壹位如此有名的教授住在三等艙呢? ”
船長迫於無奈,準備在郵輪抵達夏威夷時,將錢學森壹家請去壹等艙。但錢均夫給他們發去壹封電報,告誡他們不要在中途隨意下船,因為在離開美國國境後,無論出了什麽事情,美方都是不承擔責任的。
兩人就在這種緊張的形勢中隨船壹路抵達九龍,直到他們坐小船到了羅湖橋,看到岸上的紅旗與迎接他們的人,才徹底放下心來。
9月18日,國外多家報紙雜誌報道了有關錢學森回到紅色中國的消息。
回國之後,蔣英在中央實驗歌劇院裏工作,當時她的普通話並不好,為了能夠重新回到自己熱愛的舞臺,她勤學苦練,更是向老藝人拜師,但她回歸舞臺放聲歌唱的事情卻並不順利。
這個家庭中,上有三位老人需要照顧,下又有壹雙兒女,錢學森更是經常為了研究需要親臨壹線基地,他每回去基地,往往壹呆就是十天半個月。
甚至有壹回,錢學森離家出差後,蔣英整整壹個多月都沒得到丈夫的消息,她無法遏制心中的擔憂,到國防部五院詢問錢學森的近況,五院的同誌明白她的焦慮,雖然安慰了她,但能說的信息也只有錢學森外出出差暫時無法回來。蔣英知道事關國家機密,於是沒有再問。
也因為這種情況,壹家老小生活只能靠蔣英壹人操持,要她再去外地進行巡演是不可能的,領導也考慮到這個情況,覺得她實在不適合在歌劇院工作,提出將她調去穩定的音樂學院教書。
那時的蔣英是享譽世界的女高音歌唱家,在知道自己即將離開舞臺這個消息後,最開始她是無法接受的。但是她也明白這是中央領導在照顧她家的困難,於是她壓下了自己對舞臺的向往,轉去幕後,成為了壹音樂教育家。
但蔣英並沒有因為無法登臺就放棄自己的藝術事業,只要是遇到合適的機會,如學校的畢業演出,她都會登臺。而在這時,錢學森會盡可能到現場觀看妻子的表演。但錢學森畢竟工作繁忙,在實在無法到場時,蔣英會把自己的演出錄制下來,等錢學森閑暇時觀看。
是金子在哪裏都會發光,投身音樂教育事業的蔣英做出的成績同樣斐然,她任教於中央音樂學院,歷任聲樂系教授、教研主任、歌劇系副主任,親手栽培出了傅海靜、祝愛蘭、姜詠等在國際樂壇上占有壹席之地的傑出音樂家。
他們夫妻二人,壹個專註於科學研究,另壹個則專註於藝術,這種工作方向的差異並沒有影響到兩人的夫妻生活,相反,他們表現出了科學與藝術相輔相成的最完美模式。比如,錢學森出書《科學的藝術與藝術的科學》,這本書的英譯名就是蔣英定下的,而蔣英也耗費了幾個月的辛苦,參與組織指導《星光燦爛》音樂會,她將這場音樂會獻給航天人,也借它歌頌航天工作者的艱辛與偉大。
在“蔣英教授執教40周年活動——藝術與科學研討會”上,錢學森本要親自到場,但他由於身體不適無法出席,他寫下發言稿,委托自己的女兒在會上進行宣讀,在發言中,他毫無避諱地表達了自己對蔣英的愛意與敬重。
他將自己科研生涯中所作成就壹半都歸功於愛妻,就好像2001年,香港霍英東獎評獎委員會授予錢學森“霍英東傑出獎”時,錢學森對蔣英調侃了壹句:“獎歸我,錢歸妳。”
這話表面上看是在說獎項與獎金的分配,但卻俏皮地用了諧音,錢學森真正在說的,是“蔣(獎)英是我的,錢學森是妳的”。 他們夫妻壹體,是地上生出的連理枝,也是水中長出的並蒂蓮,是妳中有我,我中有妳的。
這兩位分別在科研與藝術上作出傑出貢獻的人,日常生活中卻秉持簡樸不張揚的態度。兩人回國後過著和普通人家沒有差別的生活,所住的房子是50年代時建起的紅磚老樓,家中的擺設與家具也是簡單而低調,除了那架從美國帶回來的名貴鋼琴,最有價值的應該是那些擺放整齊、數量繁多的書籍。
有關部門曾經多次提出要給錢學森和蔣英安排更舒適的住宅,但他們不想因為個人生活給國家添任何麻煩,於是辭謝了國家的美意。在簡樸生活中積攢下的金錢,他們也沒有打算保留,而是拿去扶貧濟困,為國家和人民做貢獻。
他們就這樣平凡而純粹地攜手***度完這壹生,2009年的10月31日,錢學森先生過世,而三年之後,2012年的2月5日,蔣英也離開了人間。他們相濡以沫62年,同經苦難,同迎盛世,用生命***同奏出了壹曲科學與音樂的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