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散文:家鄉的炊煙
文:晨夕若夢
炊煙,是縷縷鄉愁,牽著遊子的心;炊煙,是淡淡思念,擦亮遊子歸鄉的腳步。
炊煙,是壹根剪不斷,理還亂的絲線,它的壹頭系著家鄉,壹頭系在我的心間。無論我走到哪裏,都無法忘記家鄉的炊煙。因為,那炊煙裏承載著故鄉的溫暖;那炊煙裏有媽媽悠長的呼喚;那炊煙裏有我生命的根。
我離開家鄉很多年了,每當我看到異鄉的小山村上飄蕩的裊裊炊煙,聞到空氣中散發的玉米稈燃燒的清香,心底就會油然升騰起對家鄉的思念之情。縷縷情愫,激蕩著我的心,我的靈魂。
炊煙是村莊升起來的雲朵,縹緲著,盤旋在村莊的上空,與村莊相濡以沫,生生相息,是村莊的呼吸,是村莊的根。
“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渡頭余落日,墟裏上孤煙。”穿行在王維的這首五律詩中,品味著詩人的心境,倚杖臨風,聽晚樹鳴蟬,看渡頭落日,墟裏孤煙。幾分安逸的神態,幾分灑脫的閑情,裊裊炊煙升騰的村莊氤氳出了壹幅有色彩,有音樂的鄉村面面。這樣的景致在詩人的筆下臨摹成最美的畫卷,漫步在炊煙縈繞的山村,心中升騰起對故鄉的無限眷戀。
我站在遠方遙望故鄉的方向,壹縷鄉愁,裹著濃郁的炊煙的味道,撲面而來。炊煙,妳是我夢裏的原鄉,走進妳,我的心中就會感到從來沒有過的溫馨。
清晨,隨著大公雞的壹聲啼叫,小山村蘇醒了。燦爛的朝霞越過地平線,在東方冉冉升起,明亮的光線穿過村頭的老榆樹,斜映在村子裏。媽媽總是第壹個起床的,穿衣下地,抱壹捆柴,火柴“嗤”的壹聲輕響,竈臺裏燃起了濃濃的火光,映著媽媽的笑臉,也映紅了幸福的希望。屋頂的煙囪裏冒出了灰白色的青煙,隨著微風飄蕩,壹圈壹圈的,慢慢地彌漫在村莊的上空,在晨光的照射下染成了耀眼的金黃色。輕風吹來,縷縷炊煙,裊裊上升,輕輕地,輕輕地吹開了,最後消失在綠色的田野裏。
村莊開始熱鬧起來了,馬路上傳來了水桶的撞擊聲,狗叫聲,麻雀的嘰喳聲,還有晨練人們的腳步聲。嶄新的壹天開始了。
媽媽每天都是忙碌的,像個陀螺壹樣地旋轉著,家裏在媽媽的操持下,幹凈而又溫馨。
母親用葫蘆瓢盛滿了壹瓢的糧食,撒在院子裏。老母雞領著壹群小雞崽前來吃食,老母雞展開翅膀“咯咯”地叫著,是在招呼它的孩子們快來吃食。大白鵝挺著修長的脖子,活靈活現地舒展著美麗的翅膀,炫耀著自己優美的身材。小肥豬在圈裏拱地,不停地“哼哼”著。耕牛在圈裏“哞哞”地叫,等著出去犁地。
屋裏竈臺的火光燒的正旺,灰白色的炊煙在屋頂的上空盤旋,輕輕親吻著村莊,似壹幅唯美的畫卷,讓人著迷。那些躲藏在村莊角落裏的金色的陽光,伴著炊煙裊裊上升,四處飄散,陶醉在每個人的心裏。
媽媽做的飯菜最好吃。在我上學的時候,媽媽每天都早早地起來給我準備早飯,每天我都是迎著裊裊炊煙踏上上學的路。是媽媽的愛陪伴我壹路成長。
多年以後我遠離了家鄉,在車水馬龍的都市裏,吃遍各種 美食 。可我最懷念的還是媽媽做的家常菜,懷念玉米稈在竈堂裏燃起的火光。
我小的時候,家裏每年都要養壹口大肥豬,母親說:“糧食是自家種的,豬毛菜上山就挖,只要勤勞點,年底就能殺豬吃上肉。”勤勞的媽媽,迎著日出而作,踏著日落而息,她用壹雙勤勞的手,給了我們壹個幸福的童年。
夏天時,父母都去地裏幹活去了。我和妹妹放學回家,放下書包,背起小竹筐上山打豬毛菜。那時我們年紀雖小,也知道父母勞作的辛苦,總是幫父母做些力所能及事情。我和妹妹小小的身影映照在夕陽下,在田間的小路上穿行。手拿壹把小鐮刀,蹲在地壟溝裏,壹把壹把地割著豬毛菜,也壹把壹把地把幸福帶回了家。夕陽穿過莊稼地,紅色的光線落在阡陌的鄉村小路上,落日余暉掩映的小村莊寧靜而溫馨。每當村子裏升起了裊裊炊煙,我和妹妹背著滿滿壹竹筐的勝利品,高高興興地回家了。圍在媽媽的身後,誰割的多誰割的少,在媽媽的面前驕傲地爭執壹番。
記憶最深刻的還是殺年豬的時候,壹進臘月門,北方的天氣已經很寒冷了。媽媽數著日子,進了臘月就離新年不遠了。天冷豬也不愛長,白搭糧食,而且我們每天嚷嚷著要吃肉,父母壹合計,就開始準備殺年豬。父親找來了村裏最有名的屠夫,聽說,他殺豬從來沒失過手,壹刀準。我們這裏有講究,殺豬只壹刀,壹刀沒殺死,豬壹抖跑了,再抓回來殺,很不吉利。村民們大多很忌諱。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父親,我大伯和王屠夫從圈裏抓來了豬,壹條寬寬的殺豬凳放在地中間,地下放壹個接豬血的盆子。然後把豬擡到凳子上,豬的慘叫聲鉆到我的耳膜裏,嗡嗡地響,我躲在屋裏遠遠地看著。只見王屠夫手起刀落,豬“哼”了壹聲不再動彈。母親抱柴生火,燒了滿滿壹鍋的熱水,剃毛,開膛,半天的功夫,兩大半的豬肉分割好了,放在廚房的桌子上。
母親開始烀肉做飯,肉香夾著裊裊炊煙散發在村莊的上空。每年殺豬的日子就像過年壹樣熱鬧,左鄰右舍的鄰居都來吃肉,吃血腸。大家輪流著,誰家殺豬就自備幾桌酒席,就是圖個熱鬧,臘月門裏差不多天天都能吃上豬肉。
現在,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家裏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殺年豬的人家也越來越少了。那種回憶帶著童年的快樂,帶著炊煙的味道停留在我的記憶裏,成了壹段無法忘記的過去。
村口的老榆樹,壹年壹年守望著村子的春夏秋冬。裊裊的炊煙親吻著老樹的枝椏,纏纏綿綿似久別重逢的小情侶壹樣的纏綿。村莊裏彌漫著烀豆子的清香,每年的二月二是村民們烀豆做醬的日子。這種習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延續下來的,只知道自從有了村子,村民們就會做醬,並且延續至今。媽媽做醬的手藝可謂手法獨到,媽媽先挑選上好的黃豆,挑出癟粒和黑粒,放在太陽下曬,金燦燦的,發出耀眼的光。媽媽把幹透的豆子洗凈,竈堂裏燃起火,熊熊的火焰燎著黑鍋底,燃燒的豆稭發出“啪啪”的聲音,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訴說著千年 歷史 上手足相殘的無奈。讓我不得不想起曹植的千古名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每當吟唱這首詩時,我就想起家鄉的醬香,那份難舍的情愫在炊煙裏孕育。
大鐵鍋裏燒水,等豆子煮熟了,待湯焅凈,烀到豆粒用手能掐爛即可,豆子不能燒焦,焦的豆子烀出的醬發黑,沒有了金黃的色澤,口感也不好。這時,竈下熄火燜至次日上午,烀出的豆子成紅褐色,盛出晾涼,然後用攪醬機絞成均勻的豆泥。碼成醬塊置放在閣樓裏發酵,放到農歷的四月十八或二十八開始下醬。洗凈醬坯,把醬坯切成細小的碎塊,放到大醬缸中。在農村每家的院子裏都有醬缸,上面蓋著用柳條編織的醬鬥。入缸的醬按1比0.6的標準放入大粒鹽,鹽少了醬容易壞,鹽太多醬又太鹹,口感不好。只有這個標準最合適,媽媽做出來的醬也最好吃。缸裏註入白開水,讓醬坯充分融化,蓋上醬缸,放上三,四天,然後開始打耙,早晚各壹次,把多余的泡沫沈澱丟掉。每天打耙,醬會變得很細。壹個月後,大醬就可以吃了。它是我們鄉村的特產,帶著濃濃的鄉情,無論我走到哪裏,家鄉的醬香始終牽絆著我的心。
只是,故土的醬香我已經許久都聞不到了,它出現在我的夢裏,縈繞在我的心頭。回味往昔的美味,無數次在夢中遇到了久違的媽家大醬的味道。
老榆樹是我們夏天乘涼的好去處,太陽西斜,我們這些放學後的小孩子們,都會跑到老榆樹下玩。茂密的老榆樹映照著落日的余暉,斑斑駁駁的樹影落在老榆樹前面的空地上,這裏成了我們孩子的樂園。我們在樹下跳房子,踢口袋,過家家,壹個個滿身是土,卻玩的不亦樂乎。上年紀的老人,拿著小板凳,坐在樹下嘮嗑,家長裏短,陳年舊事都拿出來討論壹翻。張家奶奶耳背,聽不清,壹個勁地打岔。李家大嬸嗓門大,說話就像幹仗壹樣。大家妳壹句我壹句在壹起嘮家常,在嘻嘻哈哈中度過了幸福的壹天。
夕陽西斜,村莊升起了炊煙。炊煙起,是家人的呼喚。每當我們看到炊煙升起的時候,就不約而同地回家吃飯去了。老人們拿著板凳蹣跚地回家了。孩子們還沒有玩夠,花蝴蝶的小臉綻著幸福的笑容,有幾個瘋孩子不愛回家,媽媽們站在家門口,悠長又有磁性的呼喚在炊煙的傳導下飄進我們的耳膜,我們才戀戀不舍地回家去。
山村的炊煙,在悠悠的歲月裏不改當初的模樣,妳是那麽的親切,深深地打動我的心。
隨著我離家的腳步,故鄉的炊煙離我越來越遠了,鄉愁卻越來越濃,我聽到媽媽在村口喚我回家,全家人在炊煙的月色裏相依,幸福安暖。
家鄉的炊煙,是我見過最美麗的風景。無論我走到哪裏,壹縷縷炊煙,是壹盞盞永遠不會熄滅的明燈,照亮我前行的腳步,給了我壹生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