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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臨》:盡管和原著很不壹樣,它仍然是部好電影

我們的語言、文字,都與時間緊密聯系在壹起。在《妳壹生的故事》中,Ted Chiang 將時間的概念抹去,讓外星人「七肢桶」的文字形成壹個環,書寫和閱讀的時候都沒有先後順序。隨後,作者借助薩丕爾-沃爾夫假說,用這樣的語言改變了外星人的思維方式,進而改變了女主角的思維方式。

《降臨》的電影情節和原著《妳壹生的故事》有很大的差異。電影的拍攝和配樂、演員的演技都不錯,但是在原著基礎上進行了改編,增加了壹些好萊塢大片元素。如果妳只打算看其中壹個,那我推薦原著。

劇透警報以下內容有大量劇透,電影和原著都劇透。

電影和原著相比,最大的差異在於情緒的基調變了。原著的敘述中有壹種很迷人的內心力量:洞悉壹切卻坦然面對的力量。相比之下,電影更多地展示了女主角在窺見未來那壹刻的茫然無措,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根據影片節奏作出的妥協。

原著給人的感覺就好像女主角班克斯在講述她的回憶。雖然作者可能刻意模糊了時間概念,但我們仍然能從字裏行間讀出回憶的味道。原著開頭就有這麽壹段:

然而,影片沒有采取回顧的角度,而是直接從外星人的降臨開始敘述。作為壹部電影,它更註重如何始終抓住觀眾的註意力,有懸念,有沖突。它加入了典型的好萊塢大片元素「拯救世界」,將外星人的來訪升級為全球性的沖突,整體的節奏比原著要緊張許多。

影片的開頭花了大量篇幅營造出神秘的氛圍。我尤其喜歡兩個場景:壹是班克斯在直升飛機上,盤旋著接近外星人的飛船,晃動的鏡頭既還原了女主角的視角,又給人緊張不安的感覺;二是男女主角第壹次進入腔體的時候,構圖和配樂成功營造出奇異的氛圍,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有影評說後者致敬了《2001太空漫遊》,但我沒看過。)

隨著劇情的推進,全球性的沖突壹觸即發,女主角為了化解危機而努力學習外星人的語言,卻從中看到了本屬於「將來」的壹個個場景。關於未來的片段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而每壹次她的意識從未來回到現實,她都會出冷汗、眩暈。在給商將軍打電話的時候,這種緊張感達到了高潮。

因為看到未來而不知所措,這樣的改編更加貼合影片的劇情,卻難以讓人體會到那種「將自己的壹生盡收眼底」的感覺,可謂有得必有失。只有在最後幾分鐘,我們才感覺到壹點這樣的情緒。此時沖突已經化解,在搖曳的小提琴聲中,女主角走向男主角,擁抱自己的余生,和女兒短暫的壹生。

關於預見未來或時間旅行的故事總免不了要面對「祖父悖論」。《降臨》采取了壹種獨特的處理方式,它不僅不試圖改變過去或未來,而是讓未來與當下並行發生,在劇情的處理上呼應了外星人語言的思維方式,這壹點相當高明。給商將軍打電話的那場戲是全劇的亮點。當下與未來在這壹瞬間交匯,時間的方向、事情的因果變得模糊起來:是因為她打了這個電話,才有了後來皆大歡喜的慶祝晚宴?若不是看到了未來的晚宴,現在的她怎麽知道要打電話?

由於時間在感知上的錯位,因果關系也變得模糊起來。而原著直接繞開了這個問題,它讓女主角坦然接受壹切,甚至不去思考改變的可能。或許她也認識到,刻意改變不過是另壹種形式的命中註定。

我特別喜歡原著中這段:

《降臨》,或者說《妳壹生的故事》,它的構思相當高明。在這個故事中,有人看到了語言學,有人看到了物理學,有人看到了自由意誌,甚至有人看到了佛教思想。總之,壹個好故事經得起多個角度的解讀,能給人許多不壹樣的啟發。所以,即使電影進行了很大的改動,讓原著黨頗為不滿,它的內核仍然是壹個好故事。

最後,得批評壹下電影的字幕翻譯。

影片開始時,路易斯想讓護士把孩子交給她,她說的是「Come back to me」。字幕翻譯成了「來,媽媽抱抱」,完全沒有體現出原文中那種復雜的情緒。同壹句話在和孩子玩耍的時候再次出現,但字幕好像給出了不壹樣的翻譯。如統壹翻譯成“回到媽媽這兒來”,雖然在對話語境中看有點生硬,但是會更切合整部影片的主題。

還有壹段對話,女兒問為什麽她的名字叫漢娜(Hannah),路易斯告訴她這個名字正著讀和倒著讀都壹樣,「It reads the same forward and backward」,字幕卻翻譯成了「因為這是媽媽用心為妳取的」,直接弄丟了這麽壹個重要的線索。

當外星人離開的時候,旁白說的是「the day they departed」,而字幕翻譯成了「飛船解體的那壹天」,這是個非常低級的錯誤了。

字幕的問題很可能不止這三處。不過我是去欣賞電影的,基本上直接聽原聲,所以沒發現更多的問題,也建議有能力的朋友直接聽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