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印象中最深刻的壹頓飯是怎樣的？
兄弟，妳吃過冰塊牛奶，我喝過暖氣泡面
壹號哨位回答 作者 | 李政耀
▲攝影包新宇
當妳常年駐守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周圍是山，無草，有馬，無人，妳的心境是豁達還是淒涼? 是孤獨還是興奮？守著清貧當富有，豪飲孤獨當美酒。有時候，妳需要戰勝的除了自己的內心還有周圍的環境。
我是駐守在喀喇昆侖山腳下的西部軍人。前不久，當我看到網上熱傳題為《十年飲冰難涼熱血》壹文時，我的內心無法平靜。記憶裏始終抹不去那張感動數千萬網友的圖片，壹名駐守在高原的邊防戰士在巡邏途中啃著冰牛奶。是啊，艱苦的環境就是這樣，沒有什麽難以理解和不惑的。或許，我們所處的環境不同，所以，有時候妳根本無法體會到那樣的艱辛。
人生總是要多壹些經歷，才能多壹些感悟。多壹些痛苦才能多壹些珍惜。有了苦痛地成長，才能夠經得起香甜的回味。我總把吃泡面的故事與戰士們分享。他們說，老革命吃蘋果的故事離我們很遠，但是吃泡面的故事離他們很近。每當我把這個故事說出來，總是先感動別人，然後又再壹次感動了自己……
壹月的寒冬冷酷無情地打了大地壹巴掌，頓然間，空氣中充斥著靜謐安詳。新疆的氣候太幹燥了，冷風似屠夫壹樣拿著大刀磨著人們的臉龐。
那天夜裏，我踩著雪來回地走動，雙眼掃視著營區的邊邊角角。厚重的防寒靴在雪地裏踩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是冰凍的雙腳發出報警的信號。冷，太冷了。白天超負荷地訓練讓每壹個人都不想出現在夜間哨兵的名單上。而那天夜裏，我就是其中再次讓苦累眷戀的人。我望著星辰，走在雪地，時不時地用嘴暖暖冰凍的雙手。此時，口中的呼吸還具有鮮活的張力，它能畫出百變的形態，讓我在夜間靜靜幻想著下哨後的那頓每餐——我的泡面。
▲攝影吳佳洪
也許，所謂的泡面是壹桶也只能在火車上偶爾讓人感到溫暖的東西。可在部隊，如果不外出購物，泡面有時候也能算作壹頓美餐。雖說當時部隊的夥食保障挺好，可是超負荷的訓練強度，緊張的工作狀態，有時候讓人不得不在三餐後又想吃壹點東西，尤其是站完夜哨後……
那時，連隊總流傳著老班長總結的“泡面精神”。每當檢查內務的時候，泡面總是要被我們精心地隱藏好。它可能被壹條軍用毛巾包裹著，與其他的書籍藏在大檐帽後，以此突顯出我們愛學習的樣子。有時，檢查人是同樣了解“泡面精神”老班長，那泡面可能會被藏在水房的洗衣機裏，那可是我們最後的“精神聖地”。現在回想起那段往事總會讓我啼笑皆非。因為，洗衣機的攪桶裏可能會有泡面和不知誰藏的幾雙臭鞋子。那時，占領最後壹方熱土保存實力才是重點，誰會在乎那幾雙臭鞋子呢！把泡面壓在幾雙臭鞋子下面算是錦囊妙計了。每當檢查完衛生，藏泡面的人都會聚集在壹起，拿著自己的泡面和別人交換。當時我在想，泡面就那幾種味道，有什麽好交換的！可後來我才明白，人生就如這泡面，每種味道妳都要經歷，這樣妳才能知道什麽叫做百味人生！這就是所謂的“泡面精神”。時間壹長，借著老班長總結的“泡面精神”，我又總結了三種“泡面境界”。壹等境界是泡面裏放雞腿、火腿腸和榨菜。二等境界是泡面裏放火腿腸和榨菜。三等境界是泡面加榨菜或者只有泡面。
不論哪種境界，下哨後能夠吃壹桶熱乎乎的泡面是多麽幸福的事情。那天站完夜哨，我拖著疲憊地身軀走進了班裏，小心翼翼地從內務櫃裏拿出藏在大檐帽後面的泡面。看著戰友們熟睡著的樣子，縱然有磨牙放屁的聲音，我也覺得很溫暖，因為肚子餓了，馬上就可以填飽肚子了！我面頰中露出了壹絲微笑，早已熟練的手法讓我在不開手電筒的情況下迅速地打開那桶泡面。我將調料擠到桶裏。然後，悄悄地把水壺提起，壺水是空的。我又將手迅速移動到另壹個水壺的握把上，壺水還是空的。萬般無奈，我只好去別的宿舍裏倒水。可壹天的訓練強度太大了，所有的水壺在熄燈後都是空的！我絕望了，我只是想在站完哨後吃壹桶熱乎乎的泡面啊！頓然間，饑餓、疲憊、寒冷充斥著我的身體，我沈思了好久，有種想哭的感覺。可是我餓了，我猛壹起身，拿著泡面就走進水房，站在了暖氣旁。
“吃吧！別管什麽有毒沒毒了，死不了！既然餓了，也沒有別的辦法！記得下次站夜間哨給自己留點熱水。”我打開暖氣片，將水放了好久，接了暖氣裏的水靜靜地等著它泡開。不壹會，泡面的香氣撲鼻而來。
“叉子呢？”泡面桶裏的叉子在哪？回到宿舍，我在桌子上和地上找了許久，壹無所獲。真的是老天來折磨我嗎？我的眼睛濕潤了……
怎麽辦？要拿戰備包裏的餐具，我可能會吵醒熟睡的戰友。有時，當人陷入無助絕望時總會發出巨大的潛能。我不顧壹切得從牙缸裏拿出牙刷，用牙刷根部挑起了泡面。
“我餓了，顧不了那麽多，總不能拿手抓著吃吧！”心裏嘀咕著，邊吃邊流淚。
“香！”我把泡面吃完了，只喝了兩口湯。那天夜裏，面是熱的，場面是涼的。這香味有點甜又有點苦。我知道，不經歷壹些類似的事情自己是不會變得強大。對我來說，暖氣水泡泡面，牙刷當叉子，只是泡的水不壹樣，用的工具不同罷了！
幾年後，我由壹名解放軍戰士成長為壹名軍官，每次回想起那些往事都能頓悟出“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的真正內涵。這樣的經歷對於很多人不算什麽，但它承載了那段成長往事。我想，軍人，絕不是“辛苦”的代名詞，要讓每壹段辛苦都有意義，每壹份勞累都有收獲。軍人只是受著時間、環境的限制，難以做到隨遇而安。正如很多人所說，哪有什麽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替妳負重前行。
如今，每當心情煩躁時，我都會去院子裏的超市轉壹轉，看著那些擺放在貨架上的泡面，頓然間，我的心又平靜了。
The End
▲
關註壹號哨位，讀懂中國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