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卷壹百二十四 列傳第六十二(2)
琦性沈靜好讀書,知古今事。其母完顏氏,以孝謹稱。
蔡八兒,不知其所始。矯捷有勇,性純質可任。時為忠孝軍元帥。天興二年,自息州入援,會大將奔盞遣數百騎駐城東,令人大呼曰:?城中速降,當免殺戮,不然無噍類矣。?於是,上登城,遣八兒率挽強兵百余潛出暗門,渡汝水,左右交射之。自是兵不復薄城,築長壘為久困計。上令分軍防守四城,以殿前都點檢兀林答胡土守西面,八兒副之。已而哀宗度蔡城不守,傳位承麟。群臣入賀,班定,八兒不拜,謂所親曰:?事至於此,有死而已,安能更事壹君乎!?遂戰死。
毛牷者,恩州人。貞祐中為盜,宣宗南渡,率眾歸國,署為義軍招撫。哀宗遷蔡,以牷為都尉。圍城之戰。牷力居多,城破自縊。其子先牷戰歿。
時死事者則有閻忠、郝乙、王阿驢、樊喬焉。
忠,滑州人。衛王時,開州刺史賽哥叛,忠單騎入城,縛賽哥以出,由是漸被擢用。
乙,磁州人,同日戰死,哀宗贈官。
阿驢、樊喬,皆河中人,初為炮軍萬戶。鳳翔破,北降,從軍攻汴,司炮如故,即紿主者曰:?炮利於短,不利於長。?信之,使截其木數尺、綆十余握,由是機雖起伏,所擊無力。即日二人皆捐家走城。
是時,女直人無死事者,長公主言於哀宗曰:?近來立功效命多諸色人,無事時則自家人爭強,有事則他人盡力,焉得不怨。?上默然。余各有傳。
溫敦昌孫,皇太後之侄,衛尉七十五之子。為人短小精悍,性復愷弟。累遷諸局分官。上幸蔡,授殿前左副點檢。圍城中,數引軍潛出巡邏。時尚食須魚,汝河魚甚美,上以水多浮屍,惡之。城西有積水曰練江,魚大且多,往捕必軍衛乃可。昌孫常自領兵以往,所得動千余斤,分賜將士。後知其出,左右設伏,伺而邀之,力戰而死。蔡城破,前監察禦史納坦胡失打聞之,慟哭,投水而死。
完顏絳山,哀宗之奉禦也,系出始祖。天興二年十月,蔡城被圍,城中饑民萬余訴於有司求出,有司難之,民大呼於道。上聞之,遣近侍官分監四門,門日出千人,必老稚羸疾者聽其出。絳山時在北門,憫人之饑,出過其數,命杖之四十。然出者多泄城中虛實,尋止之。
三年正月己酉,蔡城破,哀宗傳立承麟,即自縊於幽蘭軒。權點檢內族斜烈矯制召承禦石盞氏、近侍局大使焦春和、內侍局殿頭宋珪赴上前,曉以名分大義,及侍從官巴良弼、阿勒根文卿皆從死。斜烈將死,遺言絳山,使焚幽蘭軒。火方熾,子城破,大兵突入,近侍左右皆走避,獨絳山留不去,為兵所執,問曰:?汝為誰絳山曰:?吾奉禦絳山也。?兵曰:?眾皆散走,而獨後何也曰:?吾君終於是,吾候火滅灰寒,收瘞其骨耳。?兵笑曰:?若狂者耶?汝命且不能保,能瘞而君耶絳山曰:?人各事其君。吾君有天下十余年,功業弗終,身死社稷,忍使暴露遺骸與士卒等耶?吾逆知君輩必不遺吾,吾是以留。果瘞吾君之後,雖寸斬吾不恨矣。?兵以告其帥,奔盞曰:?此奇男子也。?許之。絳山乃掇其余燼,裹以弊衾,瘞於汝水之旁。再拜號哭,將赴汝水死。軍士救之得免,後不知所終。
畢資倫,縉山人也。泰和南征,以傭雇從軍,軍還,例授進義副尉。崇慶元年,改縉山為鎮州,術虎高琪為防禦使、行元帥府事於是州,選資倫為防城軍千戶。至寧元年秋,大元兵至鎮州,高琪棄城遁。資倫行及昌平,收避遷民兵,轉戰有功,擢授都統軍。軍數千,與軍中將領沈思忠、寧子都輩同隸壹府,屯鄭州及衛州,時號?沈、畢軍?。積功至都總領,思忠為副都尉。
仆散阿海南征,軍次梅林關不得過,阿海問諸將誰能取此關者,資倫首出應命。問須軍士幾何,曰:?止用資倫所統足矣,不煩余軍。?明日遲明,出宋軍不意,引兵簿之,萬眾崩,遂取梅林關。阿海軍得南行,留提控王祿軍萬人守關。不數日,宋兵奪關守之,阿海以梅林歸途為敵據,計無所出,復問:?誰能取梅林者,以帥職賞之。?資倫復出應命,以本軍再奪梅林。阿海破蘄、黃,按軍而還,論功資論第壹,授遙領同知昌武軍節度使、宣差總領都提控。
既而樞密院以資倫、思忠不相能,恐敗事,以資倫統本軍屯泗州。興定五年正月戊戌,提控王祿湯餅會軍中宴飲,宋龜山統制時青乘隙襲破泗州西城。資倫知失計,墮南城求死,為宋軍所執,以見時青。青說之曰:?畢宣差,我知爾好男子,亦宜相時達變。金國勢已衰弱,爾肯降我,宋亦不負爾。若不從,見劉天帥即死矣。?資倫極口罵曰:?時青逆賊聽我言。我出身至貧賤,結柳器為生,自征南始得壹官,今職居三品。不幸失國家城池,甘分壹死尚不能報,肯從汝反賊求生耶!?青知無降意,下盱眙獄。時臨淮令李某者亦被執,後得歸,為泗州從宜移剌羊哥言其事。羊哥以資倫惡語罵時青必被殺,即以死不屈節聞於朝。時資倫子牛兒年十二,居宿州,收充皇後位奉閣舍人。
宋人亦賞資倫忠憤不撓,欲全活之,鈐以鐵繩,囚於鎮江府土獄,略給衣食使不至寒餓,脅誘百方,時壹引出問雲:?汝降否資倫或罵或不語,如是十四年。及盱眙將士降宋,宋使總帥納合買住已下北望哭拜,謂之辭故主,驅資倫在旁觀之。資倫見買住罵曰:?納合買住,國家未嘗負汝,何所求死不可,乃作如此觜鼻耶!?買住俯首不敢仰視。
及蔡州破,哀宗自縊,宋人以告資倫。資倫嘆曰:?吾無所望矣。容我壹祭吾君乃降耳。?宋人信之,為屠牛羊設祭鎮江南岸。資倫祭畢,伏地大哭,乘其不防投江水而死。宋人義之,宣示四方,仍議為立祠。鎮江之囚有方士者親嘗見之,以告元好問,及言泗州城陷資倫被執事,且曰:?資倫長身,面赤色,顴頰微高,髯疏而黃。資稟質直,重然諾,故其堅忍守節卓卓如此。?《宣宗實錄》載資倫為亂兵所殺,當時傳聞不得其實雲。
郭蝦蟆,會州人。世為保甲射生手,與兄祿大俱以善射應募。興定初,祿大以功遷遙授同知平涼府事、兼會州刺史,進官壹階,賜姓顏盞。夏人攻會州,祿大遙見其主兵者人馬皆衣金,出入陣中,約二百余步,壹發中其吭,殪之。又射壹人,矢貫兩手於樹,敵大駭。城破,祿大、蝦蟆俱被禽。夏人憐其技,囚之,兄弟皆誓死不屈。朝廷聞之,議加優獎,而未知存沒,乃特遷祿大子伴牛官壹階,授巡尉職,以旌其忠。其後兄弟謀奔會,自拔其須,事覺,祿大竟為所殺,蝦蟆獨拔歸。上思祿大之忠,命復遷伴牛官壹階,遙授會州軍事判官,蝦蟆遙授鞏州鈐轄。會言者乞獎用祿大弟,遂遷蝦蟆官兩階,授同知蘭州軍州事。
興定五年冬,夏人萬余侵定西,蝦蟆敗之,斬首七百,獲馬五十匹,以功遷同知臨洮府事。元光二年,夏人步騎數十萬攻鳳翔甚急,元帥赤盞合喜以蝦蟆總領軍事。從巡城,濠外壹人坐胡床,以箭力不及,氣貌若蔑視城守者。合喜指似蝦蟆雲:?汝能射此人否蝦蟆測量遠近,曰:?可。?蝦蟆平時發矢,伺腋下甲不掩處射之無不中,即持弓矢伺坐者舉肘,壹發而斃。兵退,升遙授靜難軍節度使,尋改通遠軍節度使,授山東西路斡可必剌謀克,仍遣使賞賚,遍諭諸郡焉。
是年冬,蝦蟆與鞏州元帥田瑞攻取會州。蝦蟆率騎兵五百皆被赭衲,蔽州之南山而下,夏人猝望之以為神。城上有舉手於懸風版者,蝦蟆射之,手與版俱貫。凡射死數百人。夏人震恐,乃出降。蓋會州為夏人所據近四年,至是復焉。
正大初,田瑞據鞏州叛,詔陜西兩行省並力擊之。蝦蟆率眾先登,瑞開門突出,為其弟濟所殺,斬首五千余級,以功遷遙授知鳳翔府事、本路兵馬都總管、元帥左都監、兼行蘭、會、洮、河元帥府事。六年九月,蝦蟆進西馬二匹,詔曰:?卿武藝超絕。此馬可充戰用,朕乘此豈能盡其力。既入進,即尚廄物也,就以賜卿。?仍賜金鼎壹、玉兔鶻壹,並所遣郭倫哥等物有差。
天興二年,哀宗遷蔡州,慮孤城不能保,擬遷鞏昌,以粘葛完展為鞏昌行省。三年春正月,完展聞蔡已破,欲安眾心,城守以待嗣立者,乃遣人稱使者至自蔡,有旨宣諭。綏德州帥汪世顯者亦知蔡兇問,且嫉完展制己,欲發矯詔事,因以兵圖之,然懼蝦蟆威望,乃遣使約蝦蟆並力破鞏昌。使者至,蝦蟆謂之曰:?粘葛公奉詔為行省,號令孰敢不從。今主上受圍於蔡,擬遷鞏昌。國家危急之際,我輩既不能致死赴援,又不能葉眾奉迎,乃欲攻粘葛公,先廢遷幸之地,上至何所歸乎。汝帥若欲背國家,任自為之,何及於我。?世顯即攻鞏昌破之,劫殺完展,送款於大元,復遣使者二十余輩諭蝦蟆以禍福,不從。
甲午春,金國已亡,西州無不歸順者,獨蝦蟆堅守孤城。丙申歲冬十月,大兵並力攻之。蝦蟆度不能支,集州中所有金銀銅鐵,雜鑄為炮以擊攻者,殺牛馬以食戰士,又自焚盧舍積聚,曰:?無至資兵。?日與血戰,而大兵亦不能卒拔。及軍士死傷者眾,乃命積薪於州廨,呼集家人及城中將校妻女,閉諸壹室,將自焚之。蝦蟆之妾欲有所訴,立斬以徇。火既熾,率將士於火前持滿以待。城破,兵填委以入,鏖戰既久,士卒有弓盡矢絕者,挺身入火中。蝦蟆獨上大草積,以門扉自蔽,發二三百矢無不中者,矢盡,投弓劍於火自焚。城中無壹人肯降者。蝦蟆死時年四十五。土人為立祠。
完展字世昌。泰和三年策論進士。初為行省,以蠟丸為詔,期以天興二年九月集大軍與上會於饒峰關,出宋不意取興元。既而不果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