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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與子的全文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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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與子

作者:陳家橋

1

我是壹個有思想的人。我禁止人們說我患有分裂癥,我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權利和自由,待人接物,表現得正常。有些時候,人們說我是個好人。記住了我。只有

這樣,才算很好地過了壹生,盡管還沒有完,但死亡的曙光已在不遠的地方若隱若現,

再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挽回我倔強的意誌,妳看,這壹切都不能遠離我,帶著它們,像壹

塊又壹塊碎肉,粘在骨頭上,壹起架著,卡著,邁著不息的生氣,發出呢喃,在荒野上

走著,在旅館住著,時常想把壹生總結壹下,但苦於零亂、單調,總以為時間再增長壹

點,會有它自己的規律。我們認識的人,或者無意間記住的死去的人,都將在夢中長久

地表演,向我們歡呼。也許我生活過壹百年,也許壹萬年,誰也不明白,當證人們都缺

席時,我怎樣誇大我的壽命。我光環裏的太陽,它也只是壹盞蒼白的小燈,浮在盡頭的

黑色的布上。而我的熱情,我愛過的女人,我饋贈過禮品的朋友,還有動物的芬芳與植

物的呼吸,都會重復地運動,支撐我生命的力量,幫助我體驗這並未改變的世界。而惟

壹不同的是,親戚們的評論都在某架榨汁機內洶湧地攪動,還有以前從身體裏流出去的

血,它們大膽地活動,組織,成為在體外的武器,拼命地攻擊我。誰說我已疲憊得不像

樣子?不,我還有能力把問題說清楚,只要條件允許,我還能嚼壹嚼以前的稻粒,讓那

種沁人的谷香傳入我的組織纖維裏,令我悸動。我的欲望,酒精和煙草,還能牢固地結

合,在身體的裏面反復地流滿、撞擊,讓這暮年的身體冒煙,閃爍青春的光芒,會變成

壹只手電筒,在房間裏撕扯。黑夜、白日和朝霞,這些算什麽?燦爛的星光,在每壹個

旅遊景點上,帶著我以前欣賞自然風光時的激動,滯緩地向下壓。如果有必要,可以壹

直這樣說明下去,我們並未原本就責怪外界的壹切,我已和諧地活過,像大水奔騰,踩

著夢幻者的足跡,分享著自由、雨水和日光。

2

在我出生的時候,我的頭腦僅僅包裹在壹堆皮肉之中,記得別人說過那是壹個烤著

炭火的寒冷的冬季,門外是潔白的雪,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想肅清那時的人群,到底有多

少人目睹了我母親在分娩我之後那種荒誕的紅色的笑容。其實,我屬於母親,並未引出

任何故事,而我脆弱的心理卻很難脫開這壹點。雖然,母親並不能決定我今後做事的方

式,但我總以為母親周圍的人,那些不斷參與到母子之中的人利用了我們的母子關系,

使我無法單獨處理母親不在場的那些活動。也許,在我發紅的皺著眉頭的臉還沒有張開

之前,就有人向我母親提到我危險的頭腦,他們分辨我的眼睛、手勢,談論我的嘴唇,

我作為壹個貌似英俊的孩子卻給別人增加了認識的負擔。而這不是所有活著的人們的責

任。如果追究起來,任何壹個故事可能在遙遠的過去就有了危險的征兆。我的生命握在

過去那些神秘者的預言之中,甚至這壹切都已發生過似的。坐在幹硬的泥土堆上,空氣

中布滿了舊有的馨香,在我可以看清榆樹龜裂的樹幹時,並看到樹下的人,他們幹涉著

我,我被他們擺布,搬到壹處又壹處泥土堆上,聽著村口的風聲。當時,村裏村外都在

舉行勞動和生活的演習,不僅大人們肆無忌憚地變老,還有孩子,超出我的估計,比我

生長得更快,時間長了,都像泥土壹樣,既更加熟悉,又頻繁地走樣。他們的聲音模糊

不清,相互否定,甚至在愉快的時候,也很尷尬。我還未做聲。不知如何應付。這許多

人都很相像,他們的語氣、神態,他們在聽各種傳說和謠言時的虔誠使我慢慢向他們靠

攏,積聚,而我大約是願意這樣的。時間長了,膚色、舉止和懷疑的口氣都會趨於壹致,

那時不僅天氣的變化影響著生活節奏,還有無數神秘的信息從各個地方合攏而來,無法

驅散,帶著宿命的色彩。而這時母親已開始向我灌輸某種安全的思想,希望生活在平靜

的荒野中逐漸張開,直至找到我自己生命的特色。而這壹切,都必須固定在這片土地上,

像我的頭、四肢以及將來的說話口氣都只能是稍稍超出現在虛偽的成人。我明白母親僅

僅是想把我帶大,不能中途夭折。但妳們知道我碰到了越來越多的事物,它們起初還似

乎是別人的,但不久,他們變成了我自己的壹部分,比如矮小的楊樹,或者壹個溝渠獨

特的拐彎,甚至壹些偷窺的東西都深植於內心,令我眷念,頭腦開始發脹,向外膨動,

然後是空虛,接著是尋找,包括尋找朋友,春天的陌生人,乃至善於講故事的人。當然,

後來就不僅希望聽信各種古怪的事情,甚至都指望這故事有自己的壹部分。那時,黑夜

的油燈在門廳裏面閃動,各家的大門沈默地敞著,黑夜裏的飛鳥潛在地飛行,還有不做

聲的夜行人穿過許多個村莊,有時在此露宿,如果有月亮,就會看到壹條條纖細的白路,

像吊孝的帶子,那時我已感到這些帶子就是故事,讓我感覺到它們已經發生,而今後最

大的可能便是讓這些帶子復雜地交叉,我的感受使我比其他人荒誕。那時頭腦中似乎只

有壹個人,其他人便是由他分裂而去,看來,那時自己就統壹了多數人的思想,使他們

能被自己安排,相互尊重對方的良心,這在現在講起來有點可笑,良心有什麽用?還不

如說以後的故事都沒有發展到各自的終點,它們總是在中途就被可怕的力量鎖住。而看

起來,它們仍能說服我們,這就是我的願望了,我希望自己看到壹種又壹種結局,這種

思想已能應付壹個獨立的故事,使它就範。而母親會更加成熟,她會遺忘我,對於我的

故事,她會慢慢無能為力。我的夢、感覺,還有我發抖的心都離她越來越遠了。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