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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雜記 第四集 那塊神奇的土地-胡澤斯坦行

伊朗的胡澤斯坦省(Khuzistan)位於伊朗的西南邊,其南部瀕臨波斯灣而其西北部則緊靠伊拉克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著名的曾經萌發出人類許多古老的文明,如蘇美爾、埃蘭、巴比倫和亞述文明的底格裏斯河和幼發拉底河流經的中下遊流域,也叫兩河流域,其出海口也有壹半在胡澤斯坦這塊神奇的土地上。

在伊朗期間,我壹***去過伊朗胡澤斯坦省兩次。第壹次是1990年夏,兩伊戰爭剛結束不久,也是我到德黑蘭沒多久。那時我公司與首都鋼鐵公司組成聯合體(consortium)與伊朗工業部洽談了壹個鋼鐵廠連鑄車間技術改造項目,而這個鋼廠位於胡澤斯坦省首府阿瓦士(Ahvaz)。那次首鋼派了壹個由十多人組成的高級別技術代表團到德黑蘭,然後又去阿瓦士作現場考察。我這個公司代表就壹路陪同,壹起去阿瓦士了。那次是乘飛機去的。

阿瓦士瀕臨波斯灣,位於兩河流域,即底格裏斯河與幼發拉底河出海口附近,原本就很熱,又是夏天,壹下飛機,壹股潮濕且悶熱至極的熱氣很快就包裹了我,熱得讓人難以喘氣。記得首鋼代表團壹位負責人悄悄地跟我說:這裏這麽熱,看來報價得高壹點,至少包括壹點防暑降溫費吧?我看著他板著臉壹本正經的樣子,不由得啞笑起來。

因瀕臨波斯灣,天氣濕熱是胡澤斯坦省避免不了的氣候特征。不過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傍晚外出散步,我居然在所住的酒店外面看到幾個身裹長袍的大胡子伊朗人躺在廣場花壇的石頭臺面上睡覺。那時的氣溫具體多少不知道,但感覺自己身上的汗毛孔都熱得張開了,估計至少也有37-38攝氏度吧。當地人不怕熱由此可見壹斑。

在去阿瓦士之前我就知道伊朗胡澤斯坦省地處蘇美爾文明的新月地帶,古文明遺跡多多,所以也曾想如果有時間或機會,就去看看這些古跡,也好發思古之幽情。可惜的是,那次去阿瓦士,因將精力幾乎全部放在陪同首鋼代表團與伊方洽談項目技術合作方面,加上首鋼那些工程師們對那些古代跡絲毫不感興趣,考察壹結束就急吼吼地飛回了德黑蘭,沒兩天又轉機回北京準備技術改造方案去了。我作為該項目的商務代表也只好跟著他們悻悻地離開胡澤斯坦了。但壹種遺憾在心中油然生起。

為何我會對那次阿瓦士之行感到遺憾呢?說實話,壹是因為位於兩河流域入海口的伊朗胡澤斯坦這塊神奇的土地上曾有過非常輝煌燦爛的古文明,並留下了壹些難得壹見的古跡。很多人不知道,在公元前六世紀居魯士二世建立的阿契美尼德波斯王朝( 即波斯帝國,最初建都蘇薩古城,後文會提到這個地方——作者註 )之前很久,即公元前三千多年前,即距今約5000多年前,伊朗還有壹個更為古老的文明——埃蘭文明(Elam Civilization),這也是人類繼古埃及文明之後最早的燦爛文明之壹(也有研究說蘇美爾文明早於古埃及文明——作者註),與蘇美爾文明齊名,其發祥地就在伊朗胡澤斯坦省境內。對此,我壹直憧憬。

蘇薩古城鳥瞰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是,我公司在伊朗承接的第壹個水利設計項目——卡爾赫河(kerkheh River)零號壩的所在地卡爾赫河谷也在距胡澤斯坦省阿瓦士北邊不遠處。這個零號壩是伊朗迄今修建的最大水壩,壩高127米,壩長三千多米,黏土心墻土壩。該壩建好後,水庫蓄水可達70多億立方米,發電400MW,還將使伊朗的淡水儲量增加30%,可灌溉34萬公頃農田。可以說,這個水壩對於兩伊戰爭後亟需重建的伊朗十分重要。

建好後的卡爾赫河零號壩局部圖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德黑蘭十分缺電,晚上停電是家常便飯。除了買幾個可充電電筒或移動式燈具放家裏備用外,我們每次去超市還會買回壹大包蠟燭,以防晚上停電。不僅如此,因長期缺水,伊朗的小麥產量也直線下滑( 這壹點在《伊朗雜記》第二集中有較為詳盡的敘述——作者註 ),由此可見這個水壩對於戰後的伊朗是何等重要。

我公司中標後實施這個項目的是安徽水利水電勘探設計院和水利部東北水利水電勘探設計院,項目經理則由安徽院院長胡家博先生擔任。胡先生是壹位令人尊敬的水利專家,今年他已有91歲了( 他的60歲生日就是在德黑蘭過的,有關胡先生的故事在《我在伊朗下圍棋》壹書中有較為詳盡的敘述——作者註 )。胡先生也是我的中學學長,即合肥壹中前身廬州學堂上世紀五十年代初畢業生,考入清華大學水利系,後留校任教,1957年因為其老師黃萬裏先生鳴不平而被打成右派,文革後獲平反並任清華大學水利系教授。我公司在伊朗承接的所有水利項目無不浸潤了胡先生的心血。

伊朗卡爾赫河零號壩設計咨詢項目是我國改革開放以後第壹個以市場競標方式在國際上承攬的知識密集型技術咨詢項目,在中國對外經濟合作和工程承包 歷史 上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該項目也叫服務貿易型技術輸出,即除了向技術輸入方轉讓相關專利技術或專有技術外,技術輸出方還派出掌握這些技術知識的專家、學者和工程技術人員赴項目所在國完成這類項目並負責培訓當地技術人員。當然,設計時會充分考慮技術受讓方需求並盡量采用設計提供方的成套設備。卡爾赫河零號壩設計咨詢項目就是如此。

由於在伊朗期間連續簽訂了好幾個水利咨詢項目合同且比較熟悉此類技術咨詢項目合同的商務條款( 在伊朗簽署的所有項目合同均為英語和波斯語兩種語言文本——作者註 ),有壹段時間,凡有從中國來伊朗訪問或考察的各地或各行業經貿代表團,駐伊大使館經濟商務處總是推薦我給他們講解如何在國外尤其在伊朗投標和承接相關技術咨詢項目以及該項目的服務貿易特點及其它註意事項以及有關伊朗的經貿政策等。

卡爾赫河零號壩設計咨詢項目的工程師大多在德黑蘭工作生活,那時剛到伊朗不久的我總想去這個水壩的設計選址的現場,也就是胡澤斯坦的壩址所在地看看,以增加我對該項目本身的直感了解。而這次我已經來到了胡澤斯坦阿瓦士,距卡爾赫零號壩壩址沒多遠了,結果卻未能實現去現場看看的願望,怎麽能不感到遺憾呢?

好在安拉保佑。壹年多後,即1991年冬,機會又壹次來臨。出於設計需要,我們的項目組得對卡爾赫河零號壩所在地的地質情況作進壹步勘探了解,那時又有壹批勘探工程師和技術工人及相關挖掘和鉆探設備從中國來到了德黑蘭,又從德黑蘭陸續乘車去或運到了位於阿瓦士不遠處的項目現場。

那天胡家博先生跟我說,卡爾赫河零號壩設計勘探項目組工程技術人員和鉆探設備都到了阿瓦士,我得去看看,妳去不去?我立即說:當然去呀。不過,上次華黎明大使就向我表達了也想去這個水壩現場看看的意願,請他們夫婦倆壹起去如何?胡壹口答應。

作者夫婦(左壹和右壹)與華黎明大使夫婦(左二和左三)、胡家博先生(右二)及譚國保先生(右三)攝於1991年秋德黑蘭

華黎明大使是1991年春接替因病回國治療的王本祚大使赴伊朗上任的。華黎明先生身材高大、風度翩翩,英語和波斯語都很好,退休後曾任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特約研究員,常在中央電視臺國際觀察欄目上就伊朗和中東問題發表高見。那次我向華大使匯報了項目進展情況並提出擬請他和夫人壹起去胡澤斯坦的水壩項目現場上看看。華大使高興得也是壹口答應。

與我第壹次乘飛機去胡澤斯坦省阿瓦士不同,那次我們是乘火車去的。當年伊朗的火車比較獨特,軟臥車廂的地板居然是軟的,人走在上面壹陷壹陷的,好像走在席夢思床上,感覺很不舒服( 也不知現在怎樣了——作者註 )。不過那火車的車廂卻裝飾得既古典又漂亮。我和我太太住的包廂很大,分裏間外間,還有廁所和沐浴室,就像電影《東方快車》中的豪華包廂壹樣,典雅而溫馨。我留心了壹下,隔壁華大使夫婦的車廂也壹樣。

後我問胡先生為何給我們買這麽豪華的包廂?花這個錢幹嘛?他說伊朗的火車票很便宜( 票價我已記不清了,但印象中確實不高——作者註 ),加上華大使夫婦也去,當然得買好壹點的了。盡管如此,後來胡先生又想辦法將這筆費用作為咨詢項目必要開支交由伊朗合作方報銷了。

那天在德黑蘭火車站候車時發生了壹件小事,也是壹個疑問,總感覺得寫壹下,因為它擱在我心裏已有10多年了。

記得16年前的壹天,也是伊朗大選期間,電視上出現了時任伊朗總統的艾哈邁迪·內賈德先生的鏡頭,當時我就感覺這個人似乎很眼熟。後來又有幾次在各種媒體上看到這位伊朗總統的尊容,越看越覺得自己應該在哪裏見過他。再仔細想想,如果是這個人,那麽或許就是那次在德黑蘭火車站候車時相遇過的吧?

在我的記憶中,那天我們在火車站候車時(華大使那時還沒有到)曾有幾位伊朗年輕人走過來搭腔,說著挺不錯的英語,很友好的樣子。其中為首的那人個子中等,壹臉不長的胡須,穿著壹件深灰色的西裝,沒有打領帶,30多歲,大學青年教師的樣子。他自我介紹說他們是德黑蘭 科技 大學的(Tehr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旁邊有人即插話說他是我們的leader(領導)。他在確認我們是中國人後,說了幾句稱贊中國和伊朗友誼的客氣話,然後就很有禮貌地與我握手告別了。

我記不得那個人的姓名了,與他還說了些什麽也記不清了,印象中他握手的力度還挺大,充滿了熱情。不過總感覺那次的見面過程有點儀式感,這也與我在伊朗期間的其它所有邂逅都不大壹樣。更重要是,交談時他的隨從居然介紹他是leader( 我是第壹次也是唯壹壹次在國外聽到老外這麽介紹壹個其本國人的——作者註 ),也感覺到他確實有那種leader的味道,所以對此人以及對那次短暫的德黑蘭候車室相會印象較深。

後來在電視上看到內賈德先生的形象就覺得其長相與記憶中的那人是有點像,而且他們都在德黑蘭 科技 大學待過,但那人是不是內賈德先生我並不能確定。此事前些年我還跟少數朋友說過1-2次,當然是帶著猜測的語氣。這次撰寫此文又想起此事,心想:不管確否,還是寫出來好,萬壹是他呢?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那人是內賈德先生,他也可能早就忘記那次見面了。還有,那人即便是年輕時的內賈德先生,他當了總統後居然公開說出要將以色列這個國家“從地圖上抹去”之類的極端民族主義話語,也是很讓人失望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伊朗核問題也是在他任上開始嚴重和激化起來的並在2010年6月伊朗因此而遭到了聯合國壹致的“史上最嚴厲制裁”( 那年中國也投下了贊成票——作者註 ),自此,伊朗經濟便陷入了困境,而伊朗人民於兩伊戰爭後得以逐步改善的生活也就開始下降並遭受不幸與苦難了。

那時伊朗的火車很慢,從德黑蘭到阿瓦士壹千公裏吧,火車開了約壹天壹夜。火車是接近中午時發車的,第二天上午才抵達阿瓦士。下車時我忽然驚訝地發現站臺上居然整齊地站有壹支由十多個穿著革命衛隊制服、手裏拿著鼓樂的人組成的儀仗隊,而且除了我們這壹行十來個中國人下了車,其他車廂的門都沒有打開。我立即反應過來:原來伊方給華黎明大使準備了壹個正式的歡迎儀式。

在隨行翻譯譚國保先生跟伊方為首的歡迎官員略作溝通交談後,華大使與他的夫人淩文蕙大姐便領頭在伊方儀仗隊的鼓樂聲中肩並肩,慢慢地跟著儀仗隊的執行長走了起來。這位領頭的執行長手裏拿著壹個約1米長的指揮鈴,上下揮舞著,也是緩慢地走著正步。我和我太太以及其他中方人員則是兩兩並排跟在華大使夫婦後面亦步亦趨,大約走了好幾分鐘才最終走出了車站。那個歡迎儀式在車站廣場上又持續了不長壹會兒,然後我們便分乘 汽車 離開並最終住進了當地壹家最好的旅館。

我事後了解了壹下,壹國駐外大使離開首都去駐在國其他地方訪問受到儀仗隊歡迎的前例幾乎沒有過。那次華黎明大使訪問胡澤斯坦阿瓦士享受到幾乎是絕無僅有的國賓待遇,這似乎也從壹個側面表明當年中國和伊朗的關系是如何之好之密切了。

那位隨行翻譯譚國保先生,是我辦事處的波斯語翻譯,也是我的助手。他為人勤勉、踏實而能幹,波斯語特好,甚至還帶有點德黑蘭的地方口音( 這是好幾位伊朗朋友說的——作者註 )。我在伊朗的三年裏從頭到尾都得到了譚國保先生的大力襄助,所簽署的好幾個工程項目合同無壹不有他的功勞。我離開伊朗後,譚國保也調走了。10年後聽說譚國保先生已是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伊朗分公司總經理時,我壹點也不感到意外,也為中海油能慧眼識珠感到高興( 《我在伊朗下圍棋》壹書中對譚國保先生有較為詳盡的介紹和敘述。感興趣讀者可以去尋找閱讀——作者註 )。

那天我們到水壩項目現場去看了。我陪同華大使站在卡爾赫河零號壩所在河谷旁的山坡頂上,看著與伊拉克接壤的西北方向那平緩的、壹望無垠卻幾乎是寸草不生的山巒和谷地,十分驚嘆古波斯民族居然能在如此荒蕪的地方創造出如此燦爛的古文明。後來我才了解到,其實這些所謂的荒蕪都是後人的誤判。2000多年前此地的氣候並非如此,而是非常的潮濕和溫暖,雨水資源豐富,土壤也很肥沃,很適合植物和糧食的生長。不僅如此,在這廣袤荒涼的土地下面,安拉,或者說大自然還恩賜了伊朗豐厚無比的油氣資源。

1999年,人們在伊朗胡澤斯坦省距離阿瓦士西北80公裏處,也就是距卡爾赫河零號壩所在河谷不遠的地方,勘探發現了壹個當年算是世界上最大的油田——阿紮德甘油田,面積約1400平方公裏,原油儲量高達420億桶,即60 億噸!這個發現壹下子引起了世界上許多國家的關註和垂涎。日本、韓國以及歐洲很多國家都開始湧入伊朗以尋求更多的石油利益。

壹開始,中國局限於自身外匯儲量和財力,在伊朗石油開發問題上並沒有什麽舉措,主要還是承接或合作開展各種工程類或制造業項目,如水壩、小型成套設備以及鋼鐵廠改造什麽的,以賺取外匯。到了本世紀初,則開始有了 汽車 和地鐵等較大的投資項目,還有就是用外匯大量購買和進口伊朗石油。比如,中國從伊朗進口石油量從最初的日均數萬桶逐步增長到2007年的日均進口40萬桶石油( 2018年底,中國進口伊朗石油多達50萬桶/日——作者註 )。這也使得中國和伊朗的雙邊貿易額在十多年前達到了創紀錄的300億美元,而且還開始有了非常巨大的投資利益。

然而到了2006年,中國在伊朗石油工業領域的投資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改革開放後經濟實力大幅增長的中國開始介入了伊朗的需要投入大量資金的石油市場。那年年底,伊朗國家石油公司和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就開發北帕爾斯天然氣田簽署了諒解備忘錄。

據當時的伊朗《法爾斯新聞社》稱,中石油承接的該項目是伊朗最大的天然氣開發項目之壹,將包括南部天然氣田四個區塊的開發。協議規定該氣田產出的天然氣將被轉化為液化天然氣,並由雙方平分。中國海洋石油公司將對該氣田開發項目的上下遊領域進行投資,投資總額預計超過160億美元。

北帕爾斯天然氣田地處波斯灣,位於南帕爾斯大氣田北面85公裏,估計天然氣儲量80萬億立方英尺。值得壹說的是,這個合作備忘錄是在譚國保先生任職中海油伊朗公司總經理期間談妥並簽署下來的。

後來,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即中石油於2009年初也與伊方簽下了開發北阿紮德甘油田的合同;同年8月,雙方又簽署有關南阿紮德甘油田的合作備忘錄。不僅如此,中石油在簽下這個大單前兩個月,還接手了法國石油公司道達爾(Total)轉讓的伊朗南帕爾斯氣田(這也是當時世界最大的天然氣田)的股權。

遺憾的是,此時伊朗已經遭受美國比較嚴厲的制裁了。1996年美國議會曾通過壹個《達馬托法》,也叫《伊朗制裁法案》(Iranian Sanctions Act),首次禁止世界上任何企業向伊朗的石油工業進行投資。但那時還不限制購買伊朗石油。後來由於伊朗核問題開始發酵,國際上加強對伊朗制裁的呼聲也日益高漲。此時不少日、韓和歐洲國家企業均開始打退堂鼓了。比如阿紮德甘油田開發項目在那之前是給日本的,後來日本迫於伊朗核問題的壓力而放棄掉了。法國道達爾轉讓股權也是如此。

其實,當年中石油與伊方簽訂的阿紮德甘油田開發合約並不完美,需要開發商即中國企業先行墊付所有的前期開發成本( 約25億美元,由此可見那時伊朗就已經缺乏外匯了——作者註 ),***得開采185口油井,然後當石油產量達到壹定的規模,伊朗方面才會按照合同比例給中石油部分石油分成作為報酬。說實話,這種合同的市場價值並不大,還存有很大的貿易風險,即如果油井出油分成時國際市場油價很低,中方在這個項目上可能會完全沒有收益,甚至虧本。此時再考慮到伊朗核問題以及國際制裁的國際政治風險成本,中石油便沒有實施下去。後來沒多久,伊朗就以中石油違約為借口又將南阿紮德甘油田的開采權從中石油處收了回去。

那些年也就是對外強硬的內賈德總統在任時期。由於堅持進行核武級別的鈾濃縮活動,伊朗遭到了國際上壹致譴責。第二年,即2010年,聯合國安理會還壹致投票通過了“ 歷史 上最嚴厲”制裁伊朗的方案並迫使壹意孤行、桀驁不馴的伊朗回到談判桌上來。說起來也是有意思,擁有這麽豐富的石油儲量資源卻非要發展核武器,結果弄得沒有錢開發,那時就喜歡折騰的伊朗好像壹個抱著金娃娃討飯吃的人,怎麽看都不可思議。

在舉世壹致壓力下,到了2015年,包括我們中國在內的伊核問題6國、歐盟以及聯合國與伊朗方面終於達成了伊核協議,這事才告壹段落。此時,法國、德國和意大利等歐洲國家又試圖重返伊朗油氣市場,訪問胡澤斯坦阿瓦士的歐洲人又開始絡繹不絕、多了起來。

不過好景不長。由於堅持在中東地區伊斯蘭革命輸出,加上美國中東政策的調整,那份伊核協議簽訂後僅3年,即2018年,美國居然退出了這個伊核協議並重新祭起了對伊朗制裁的法寶。這個舉措不僅給了伊朗當頭壹棒,也對歐洲國家的企業影響很大。如法國道達爾公司在2015年伊核協議簽訂後又重新與伊朗方面洽談了南帕爾斯油氣田開發的第11期項目,但在美國退出伊核協議3個月後卻又再壹次退出了這個讓其難舍難分的項目。

不過,安拉似乎總是眷顧伊朗。前年底,即2019年11月,就在美國制裁如火如荼之際,伊朗總統魯哈尼在電視上宣布,在伊朗西南部的胡澤斯坦省又發現了壹個原油儲量甚至高達530億桶、比當年世界最大的阿紮德甘油田更大的油田,並說這是“政府給人民的壹個好禮物”。這個油田面積達2400平方公裏,而深度僅約為80米。這塊大油田的發現確實是個好禮物,可是飽受制裁又沒有外匯資金的伊朗又如何將其變現呢?

可是1991年冬的那天,我們站在胡澤斯坦卡爾赫河零號壩附近的山坡上看到的就是壹片荒涼。在我們當年最好的想象中,那個地方最多也就是水壩建成蓄水後可能出現的壹片藍色的人工湖。我們哪裏知道,僅僅7-8年後這壹大片荒涼的下面居然連續發現了世界上最大的油田,而且還不止壹個!胡澤斯坦,妳真是壹塊神奇的土地啊!

胡澤斯坦的神奇並不止這些。那次在阿瓦士,我終於找了壹個空閑的時間,托水壩項目組從伊方借了壹輛 汽車 ,與小譚輪流開車,帶著我太太以及胡家博先生夫婦,到附近可以找到的埃蘭文明和古波斯文明遺跡進行了壹次短暫的卻也是非常難得的尋訪。我們的首訪就是蘇薩古城。

蘇薩古城(Susa)在《聖經》中寫作“書珊”(Shushan)。這真是壹個美麗的名字。據說已有近6000年 歷史 ,比居魯士二世波斯建國還要早3000多年。它曾作為埃蘭文明的重要聖城,富饒而宏大。 歷史 之父希羅多德曾說過這樣壹句話:“誰要是占有蘇薩的財富,誰就可以和宙斯鬥富。”著名的漢謨拉比石柱法典( 頒行於公元前1800年,1901年出土,現存於法國盧浮宮——作者註 )也出土於這裏。可是我們去的時候蘇薩卻是壹個破敗的小城,可能是因為剛結束的兩伊戰爭的原因吧,人口也只有2-3萬人,少得可憐,就像壹個大村莊。

作者在蘇薩博物館欣賞元青花瓷器,攝於1991年

因時間問題,我們到這裏也僅參觀了蘇薩博物館。這個博物館很簡陋,印象中只有幾間不大的展覽間,但館藏卻很豐富,存有不少埃蘭時期的彩陶、青銅器和鑿有楔形文字的石板。當年我們參觀時還有壹個櫥窗放滿了好多件在中國最罕見也是最昂貴的元青花瓷器。然而,近些年中國人寫的去伊朗胡澤斯坦這家博物館參觀的遊記裏卻從未提及這些元青花寶藏。不知道是博物館知道其珍貴而將它們特意收藏起來了?還是都已經賣給了中國的收藏家們?也不知何故?

距離蘇薩古城東南約30公裏的喬加·贊比爾金字塔形古建築群(Tchogha Zanbil)建於公元前1250年,也是屬於埃蘭時期建築,大部分嚴重損毀,現存祭祀殿遺址僅存2層半,高約25米,這意味著這座原本可能為7層的階梯型金字塔原高至少也有60-70米。其主要建材為泥磚或燒磚結構,磚上還存有大量楔形文字。無論是造型還是材料與古埃及最早的位於塞加拉的磚石金字塔都很相似,只是晚了約1500年。

喬加贊比爾金字塔廢墟

喬加·贊比爾金字塔也是是在美索不達米亞以外僅存的幾座金字塔形神殿之壹。十多年前曾有報道說,考古學家在伊朗著名的喬加·贊比爾神塔內發現了88塊刻有楔形文字銘文的磚塊。這些磚塊均屬於古代伊朗埃蘭時期(公元前3400年至公元前550年)的文物。也就是說,這些楔形文字古老程度至少與殷墟的甲骨文相當,甚至更為古老。現在也不知這些楔形文字有沒有破譯?而且,如果破譯了,它們又說了些什麽呢?

喬加贊比爾廢墟墻上古老的楔形文字

寫到這裏,此文就要結束了,也不知道寫到這裏自己有沒有將伊朗胡澤斯坦這塊土地的神奇性敘述出壹二?大約5-6年前,譚國保先生曾邀請我們重返德黑蘭。我和胡家博先生也都想借那次機會再次回到胡澤斯坦那塊神奇的土地上去仔細看看。可惜的是,最終我們因故未能成行。神奇的胡澤斯坦至今仍存留在我的那些近三十年前的回憶之中,讓我神往……

漢代班固在其《西都賦》中曾說,攄懷舊之蓄念,發思古之幽情。可是,無論懷舊還是思古都是需要時間和心情的。像我們當年那樣在工作之余匆匆遊覽,無論如何都是很難有什麽深切感觸的。

說實話,也就是到了今天,人也老了,而且因為疫情還總是宅在家裏,很少或很難再去周遊列國了。此際的我才有時間調整好心情寫出了這篇回憶錄式的系列文章《伊朗雜記》,試圖描述壹下伊朗胡澤斯坦這塊土地的神奇之處,同時試圖讓自己真正地體會了壹把何謂“攄懷舊之蓄念,發思古之幽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