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康:大象難轉身?
以代工業務產生的穩健利潤為基礎,富士康的“大象轉身”正在進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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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楊碩
編輯丨王方玉
本文核心觀點
1、雖然盈利水平較低,但規模紅利也足以讓富士康形成強大的競爭力。
2、富士康之於地方經濟和國家產業發展有重要意義,在整個電子產業鏈的地位難以替代。
3、積極轉型中的富士康布局多個領域,有客戶優勢和數據經驗,會逐漸擺脫代工束縛。
2018年6月8日,持續經營未滿3年的工業富聯登陸A股市場,創下了36天閃電過會的記錄。
兩年過去,工業富聯的市值從巔峰時期的超5000億跌到了3000億左右的尷尬境地,背後是不斷下滑的毛利率和差強人意的業績表現。工業互聯網的“概念”,也沒能拉動工業富聯這艘千億大船的市值表現。
說到底,低毛利仍然是困住工業富聯的“魔咒”。其背後的母公司富士康,同樣也難以撕掉低毛利的標簽。正如人們所熟悉的,富士康處於微笑曲線中間利潤最低的代工制造環節。
不久前,立訊精密通過收購緯創子公司進軍蘋果手機代工領域,成為了富士康新的、也可能是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疊加富士康母公司鴻海精密二季度凈利同比下降2.77%的業績數據,不少質疑的聲音隨之而來——在未來壹段時間之內,代工仍將是主業,也是富士康向高端轉型所依賴的基礎,如今這壹基礎是否要被強勁對手所侵蝕?
大象真的難轉身?
根據彼得·馬什《新工業革命》的研究,在美國大約以每部500美元的價格上市銷售的手機,毛利可達到每部手機321美元。而在321美元的毛利中,富士康組裝環節的費用只有6.5美元,占總價值的3.6%。
這也是公眾對於富士康的普遍印象,它壹直處在微笑曲線的中間環節也就是利潤最低的部分。
雖然盈利水平較低,但當富士康的體量發展到壹定規模後,也足以形成強大的競爭力。
正如傑弗裏·韋斯特在《規模》中所說:無論是自然界,還是我們現實當中的組織,都會傾向於越做越大,其根本原因是組織越大,對基礎設施的利用率就會越高。也就是說規模越大,越節省資源,同時消耗越少,產出越高。
體現在富士康身上就表現為:產量大銷量高,采取產品標準化策略,設備的使用率就高,從而降低了邊際成本;而且面對供應商的議價能力增強,原材料成本低於產量規模小的企業。
眾所周知,富士康的主要客戶Amazon、蘋果、Cisco、Dell等全球知名電子品牌非常強勢,對於代工廠也有著強大的議價權。
表現最突出的是蘋果,它習慣引入新供應商來壓縮供應商的利潤,轉化為自己更低的成本。比如在代工環節進入新供應商和碩來降低成本,制衡富士康。
但富士康仍然能從其中獲得相對可觀的利潤。 業內對富士康有“赤字接單,黑字出單”的評價,背後正是其成本管控能力的體現。
2019年工業富聯通信及移動網絡設備板塊的毛利率是11.17%,為蘋果手機代工的業務板塊作為比較賺錢的生意未納入到上市體系中,其毛利要更高。
同樣的,雖然立訊精密通過收購緯創資通兩家子公司股權打入了蘋果的手機代工產業鏈,但壹個不能忽視的問題是,根據公開資料,被收購公司在江蘇省的兩家工廠累計虧損已經達到84億人民幣。
立訊精密能否扭轉緯創的敗局,實現盈利仍然是未知數,距離大規模上量也有不少距離。
曾在富士康有十多年產業經驗的雲啟資本副總裁鄭瑞庭告訴億歐,富士康不會被取代,不過隨著立訊精密入局,各自拿到的蘋果代工份額會有調整。具體還要看雙方對客戶的服務力,誰更有競爭力誰就會獲得更大的份額。
同樣曾在富士康某事業部工作多年的工程師劉誌勇也持相似觀點,他表示,富士康之所以可以發展成為代工巨頭,在於它的管理體系的高效和成本控制能力。能否被取代,要看有沒有對手能像富士康壹樣高效,同時擁有巨大的訂單量。
從財務數據來看,富士康(以工業富聯為代表)在反應企業生產經營各環節中存貨運營效率的存貨周轉率指標上也明顯高於可比同行,包括立訊精密。
雖然強勢的下遊客戶會延遲支付貨款,但工業富聯可以將壓力轉嫁給其上遊供應商。反映到財務數字上,2019年工業富聯的應收賬款為846.44億元,而應付賬款和其他應付款合計為799.17億元。
與此同時,下遊的國際優質企業客戶們發展穩定,且與工業富聯保持著長期聯系,貨款支付有非常好的保障和安全性。
工業富聯2018年、2019年的銷售現金流與營收比都大於100%,賣出去的貨,最終都能收的回來錢,這是很多為小廠商代工的企業所不具備的優勢。
富士康最巔峰時***擁有120多萬名員工,而散落各地的工廠也儼然壹座座小型的城市。深圳富士康規模壹度超過了40萬人,相當於瑞士第壹大城市蘇黎世的人口總和。
壹座富士康工廠的建立,能夠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2010年,富士康落戶鄭州,在壹年時間裏就達到了入住員工13萬的成就,增強了河南這壹人口大省對勞動力的消化能力。
同時,富士康作為全球最大的代工企業,向上連接的是頂級品牌商,向下連接的是千萬中小企業。在下遊,有壹批與其配套自發成長起來數量龐大的中小規模民營企業,極為專業化地生產各種配件。
在富士康產業園中,包括智能手機、超高清電視、智能家居等的各類產業,都能夠吸引上下遊產業鏈和關聯方在此投資,創造新的產業集群。
地方政府通過引進富士康,可以帶來相關配套產業鏈的轉移以及知名企業的“搶灘登陸”,產生連鎖經濟效應。
以鄭州為例,鄭州的富士康產業園區每年能夠生產8000萬多部手機和其他電子產品,進出口量占了河南省進出口總量的67%左右。
據河南省商務廳數據顯示,鄭州富士康2011年6月出口1.44億美元,拉動外商投資企業、加工貿易、機電產品上半年出口分別實現增長57.5%、53.2%、49.3%。
因此各地政府紛紛“築巢引鳳”,給出優厚條件吸引富士康在當地設廠,還在勞動力、稅收、出口等多個方面為富士康提供便利。不僅幫助分擔能源和運輸費用,而且動用政務系統,在財政上專門撥付資金保障富士康招工。
富士康的價值甚至引來了國際的爭搶。2017年,郭臺銘拜訪白宮,有六位美國州長為各自的州爭搶富士康投資項目,威斯康辛州州長宣布予以30億美元的激勵優惠,並得到了特朗普的大力支持。
從中不難看出,富士康這艘產業巨艦之於地方經濟發展、甚至是國家產業發展的重要意義。 在代工行業 探索 了46年,富士康已經找到壹條屬於代工廠的生存之道,當規模足夠龐大,平臺足夠廣闊的時候,富士康之於整個電子產業鏈的位置難以替代。
壹位通信行業的央企上市公司CEO告訴億歐,他本人最佩服的商人就是富士康的創辦人郭臺銘。富士康的生意是幾乎是世界上最聰明的生意,穩定、長久且難以被取代。
“富士康的下遊客戶們或許可以憑借壹時的技術優勢獲得超額和壟斷的利潤,但壹旦巨額研發押寶失敗或技術更新不及時,就難以逃脫掉隊甚至是消亡的命運。”
富士康上世紀90年代左右主要做電腦,跨入21世紀就涉足手機,目前也在涉足電動車零部件代工和芯片設計、封測與設備,它並不需要像下遊客戶壹樣投入巨大研發成本蹚出產業創新之路,只需要跟隨電子行業發展趨勢做出相應調整,就能保證自身的穩健、長久發展。
或許是富士康沒有及早對員工群體出現的變化做出有效的調整應對,2010年富士康發生了員工跳樓事件,從1月開始到11月,十余名富士康員工墜樓。
壹時之間,富士康被千夫所指,“員工跳樓事件”成為富士康發展史上難以抹去的汙點。
2011年開始,郭臺銘表示未來富士康將增加生產線上的機器人數量。隨著工業機器人的廣泛使用,富士康的員工數量逐步縮減,業務和規模不降反增。
從長期來看,勞動人口的紅利逐漸消退,勞動者對單調的體力勞動接受度也在不斷降低。 富士康被倒逼發展智能工廠、熄燈工廠的舉措也符合了這壹大趨勢。
如今,富士康已經將燈塔工廠建設經驗實現了產品服務化,作為整體的解決方案推向市場,賦能其他生產者。它旗下的“柔性裝配作業智能工廠”在2019年入選世界經濟論壇“制造業燈塔工廠”。
根據工業富聯官網介紹,入選燈塔工廠的智能工廠,整個項目導入108臺自動化設備,並完成聯網化。項目完成後,節省人力280人,這已經節省了該廠88%的人力,效益卻提升了2.5倍。
不難看出,富士康這只大象,正在積極轉型過程當中。
富士康作為3C代工領域最大的平臺型企業,在發展的過程中積累的眾多供應商以及緊密的聯系是其轉型的壹大優勢。 在工業互聯網的模式下,富士康是接入設備最多的工業互聯網平臺,最終形成的數據經驗,會成為富士康的核心資源。
鄭瑞庭告訴億歐:“富士康和客戶的聯系不是所謂的壹個數據型公司能取代的。所以富士康的切入點也非常明顯,它和客戶是***生的。從這方面來看,富士康能夠找到自己在工業互聯網上成功的方向。”
此外,在新能源 汽車 產業上,富士康布局了整車零部件、鋰電池材料、還入股了寧德時代,投資了滴滴、摩拜、小鵬 汽車 。目前特斯拉電動 汽車 所使用的零部件中,大約30%是富士康生產的。
富士康涉足了半導體產業多個領域,包括IC設計、設備及制程服務和封測業務,已具備垂直整合能力架構。2019年,鴻海在半導體產業上營收已達到700億新臺幣。
與3C電子產品8.35%的毛利率相比, 科技 服務、芯片產業可觀的毛利率對於富士康來說都意義重大。如果 科技 服務業務、芯片板塊、新能源 汽車 板塊都能成長起來,富士康也將會打破電子產品代工的局限。
對於壹個成立已46年,在代工行業成長為全球老大,位居世界500強第26位的巨頭而言,代工廠、低毛利是過於簡單粗暴的標簽。
在行業內46年立於不敗之地,足夠富士康摸索出屬於代工廠的生存之道。當規模足夠龐大時,富士康拉動巨大就業、帶動所在地電子產業鏈的繁榮,進而影響到城市發展。
如今,這艘產業巨艦也在5G和物聯網時代進行著自我變革,從收購夏普、推動工廠智能化轉型代替人力,到打造工業互聯網平臺,進軍新能源 汽車 。
以代工業務產生的穩健利潤為基礎,富士康的“大象轉身”正在進行時。
致謝:
以下專業人士在本文寫作中提供了有價值的觀點和案例,但篇幅所限不能全部附上,特別致謝(排名不分先後):
雲啟資本副總裁鄭瑞庭、前富士康某事業部工程師劉誌勇以及壹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通信央企上市公司C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