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岡 是什麽時代的人啊,有誰知道有關她的資料啊?
龔古爾文學獎評審委員會主席愛德蒙德·夏爾-魯夫人評價說,薩岡“像許多藝術家壹樣過著危險的生活,她19歲就得到了榮譽,這榮譽從此壹直伴隨著她。她變成了壹個神話。”
繼波伏瓦、尤瑟納爾和杜拉斯之後,薩岡的去世表明老壹輩著名的女作家已經從文壇上消失,同時也標誌著壹個以薩岡的風格為標誌的通俗小說時代的結束。
初出茅廬 壹鳴驚人
1935年6月21日,弗朗索瓦絲·薩岡生於法國南部洛特省卡雅爾克市的壹個村莊裏,原名弗朗索瓦絲·誇雷。她的父親是工程師,家境富裕,在巴黎有壹棟寬敞豪華的住宅。法國解放以後,她來到巴黎生活,但上學後卻成績平平。她12歲時進入壹個名為“鳥群”的修道院的小學校,因不求上進而被開除。從15歲開始,她就常到巴黎的聖日耳曼-德普雷廣場的地下室的酒吧裏去喝酒、跳舞、聽爵士音樂,因此16歲時中學畢業會考不及格,19歲時考大學也名落孫山。
薩岡貪圖玩樂,學業不佳,卻喜歡獨自閱讀從普魯斯特到福克納等現代作家、特別是薩特等存在主義作家的作品,並由此走上了創作的道路。她具有寫作的天賦,創作道路可謂壹帆風順。18歲那年,她只用壹個半月就寫出了小說《您好,憂傷》,並以普魯斯特小說裏的壹對親王夫婦的姓氏“薩岡”為筆名,於1954年初由朱利亞爾出版社出版了這部小說。
小說的女主人公是17歲的少女塞茜爾,她的父親雷蒙放蕩成性,對她不加管束。他們壹起到海邊度假,過著吃喝玩樂的舒適生活。父親的情婦安娜為人正派,很有頭腦,她很快要和雷蒙結婚,給他帶來正常的家庭秩序,塞茜爾就再也不能自由放任了。為了不受她的管教,塞茜爾千方百計阻止父親娶她,為此竟然設計挑動父親的嫉妒心,又故意使安娜撞見他與另壹個女人擁抱的場面,因而導致安娜與他決裂,在絕望之余以車禍的形式自殺身亡。安娜死後,塞茜爾恢復了從前的放蕩生活,只有在床上捫心自問的時候,才會為安娜的死感到憂傷。
小說出版後獲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著名作家莫裏亞克稱贊薩岡是“迷人的小精靈”,並且在報刊上專門發表了評論,使她初出茅廬就獲得了批評家獎,從而壹舉成名。小說初版只有4500冊,後來印數不斷增加,達到了84萬冊,不僅成為法國戰後的第壹部暢銷書,而且被譯成了20余種語言,僅在美國就售出了100萬冊,高居《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首位,在全世界的銷售量更是超過了500萬冊。薩岡由此成為千萬富翁和專業作家。
除了小說之外,薩岡在劇作方面也頗有成就。她的第壹部劇作《瑞典古堡》(1960)在工場劇院上演後獲得很大的成功,以後接連創作了《斷斷續續的琴聲》(1961)、《瓦朗蒂娜淡紫色的連衣裙》(1963)、《昏厥的馬》(1966)、《草地上的鋼琴》(1970)等劇本。她還當過導演,寫過歌曲,具有多方面的才能,壹生***出版了40多部小說、劇本和回憶錄,有些已經被搬上了銀幕。
春風得意 文壇女王
兩次世界大戰造成的深重災難,沈重打擊了作家們的人道主義信仰,反映社會現實的鴻篇巨制因此走向衰落。雖然現代派文學氣勢逼人,但主要還是限於知識分子的範圍,難以獲得廣大讀者的認同,從50年代開始,題材輕松、形式靈活的通俗小說便繁榮起來。
薩岡的小說大多篇幅不長,描寫的都是二人或三人世界裏的感情波瀾。她既不像現代派作家那樣置身於作品之外,又不像現實主義作家那樣感情外露,而是用優美的文筆創造了壹個獨具特色的世界。
在《某種微笑》(1956)裏,女大學生多米尼克雖有英俊的男友貝特朗,卻始終感到煩惱,結果愛上了貝特朗的叔叔呂克。呂克已有妻室,還是壹臉憂郁,與多米尼克同病相憐,互相安慰。但他們的熱情只是曇花壹現,轉瞬即逝,所以最後他們對這種所謂的激情都覺得無所謂了。《您喜歡勃拉姆斯嗎?》(1959)裏的女主人公、39歲的寶珥有了情人羅捷,而年僅25歲的西蒙卻又狂熱地愛上了她。西蒙沈溺於這種不倫不類的愛情,顯然並非壹個積極上進的青年,不過他的愛情倒是真誠的,但這種愛情就像勃拉姆斯的古典樂曲壹樣已經過時。情場老手寶珥當然不可能嫁給他,只是表示願意保持同時擁有兩個情人的自由生活。
薩岡筆下的世界雖然往往只有兩三個人物,但卻是戰後西方社會的縮影,因為主宰這個世界的孤獨,正是西方社會裏人們***同的感受。也正因為如此,她的小說才會如此暢銷,擁有最廣泛的讀者,尤其受到年輕人的歡迎,因為他們從主人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薩岡在後期發表的《紋絲不動的風暴》(1983)、《厭倦的戰爭》(1985)、《水彩畫的血跡》(1986)、《失落的鏡子》(1996)等小說,都沒有超越以往作品的框架,主題依然是多角戀情。這是她作品的特色,也是她未能成為壹流作家的重要原因。她並非喜歡寫調情和通奸,而是要表現人生的孤獨。她筆下的人物多生活在中產階級家庭,雖然不愁吃喝,但精神空虛,百無聊賴。他們碰到壹起,自然就把愛情遊戲作為點綴,從三角戀愛中獲得刺激,然而時間壹長又依然故我,這正是當代法國社會裏相當普遍的精神狀態。
薩岡的小說並不感傷,而是用幽默淡化生活的重負,描繪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劇。這種平靜而又動人的風格,令人聯想到梅裏美的中短篇小說。短篇小說《意大利的天空》,描寫主人公米爾斯在意大利作戰負傷後,被安置在農婦呂吉婭家裏療養,這是薩岡小說裏為數不多的對真摯情感的描繪:
那壹天,也就是他到這裏來的第10天,她坐在他的身邊織毛衣,不時地問他想不想喝點兒什麽,因為天氣太熱了,他總是拒絕。兩條腿疼得鉆心,他思量著恐怕永遠不能和格拉蒂絲以及別的人打網球了。他有點焦躁地握住少婦的毛線團,她迅速地繞著,垂著眼皮,米爾斯馬上註意到她的睫毛挺長。接著憂郁的念頭又出現了:壹個殘廢人,在他的俱樂部裏還能幹些什麽呢?
……
看到手腕之間的這團毛線越來越少,他模糊地想像著纏完線之後,她就不會再這樣半倚著他,她上衣的顏色是多麽鮮艷。他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動作,手腕也不聽使喚了。
……
線快纏完的時候,她擡起了眼睛。米爾斯感覺到自己目光裏的猶豫,不自然地憨笑著。為了不斷線,她纏得十分小心。於是逐漸挨緊了閉著眼睛的米爾斯。她壹邊把線從他手指上取下來,壹邊像抱孩子似地慢慢地抱住了他。
年輕時的薩岡
薩岡的敘述毫不做作,清新而自然,加上細膩的心理描寫,讀她的小說不啻為壹種藝術享受。薩岡也因此被公認為法國當代最傑出的通俗小說家,是當之無愧的通俗小說女王。1985年,她獲得摩納哥皮埃爾親王獎,這是對她作品的高度評價。
薩岡的敘述毫不做作,清新而自然,加上細膩的心理描寫,讀她的小說不啻為壹種藝術享受。薩岡也因此被公認為法國當代最傑出的通俗小說家,是當之無愧的通俗小說女王。1985年,她獲得摩納哥皮埃爾親王獎,這是對她作品的高度評價。
追求享受 禍不單行
薩岡的小說與她自己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孤獨和憂傷不僅是主人公們***有的特色,同時也是她自身的寫照。她的第壹部小說名為《妳好,憂傷》並非偶然:她年紀輕輕時就功成名就,但生活道路卻並不順利,憂傷成了她壹生的伴侶。
薩岡也曾積極地參加政治活動,她反對法國在阿爾及利亞的戰爭,在薩特等發起的聲援反戰青年的“121人宣言”上簽名。她支持女權主義運動,主張流產自由。她是法國總統、社會黨領袖密特朗的朋友,還肩負外交使命出訪過壹些國家。她本來也許可以成為波伏瓦那樣在政治舞臺上叱咤風雲的人物,但是在存在主義哲學的影響下,她對生活抱著玩世不恭的態度,她的壹生充滿了矛盾。
薩岡在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往往流露出對社會現實的不滿。她說自己小的時候,村莊裏的人每天傍晚都要聚集在壹起聊到深夜,現在壹到晚上八點鐘,家家戶戶都關緊家門。她深感今不如昔,認為電視是罪魁禍首,不僅節目內容亂七八糟,而且使人們相互疏遠,成了偷懶和老死不相往來的借口。“我們的時代……只有對金錢的永不滿足而又使人煩惱的欲望”,道德標準變得不可思議,精神價值已喪失殆盡。
面對這種現實,她壹方面認為在這個金錢至上、使人瘋狂的時代裏,寫作是壹種激情,如果不寫作,她的生活就會變得死氣沈沈,毫無意義。所以無論境遇如何,她始終沒有停止創作。但另壹方面,她也認為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空虛的,生活的目的只是追求物質的享受和情欲的滿足,因此為了所謂的快樂幾乎到了自暴自棄的地步。
“在我成長的那30年裏,正是縱情取樂的年代。”在不良習氣方面,薩岡可謂“黃賭毒”俱全,以至自食其果。她反對“禁酒、禁煙、禁這、禁那”,終身抽煙酗酒,哪怕患了肺病也在所不惜。她經常參加狂歡晚會,喜歡赤腳開飛車,結果在1957年4月出了壹場嚴重車禍,被撞傷了顱骨。1958年,她在23歲時嫁給了出版商居易·肖埃萊,後來離婚,又悄悄地和解。1962年,她再嫁給美國人羅貝爾·韋斯托夫,生了壹個男孩,但是不久她又離婚了。她曾為當時有了避孕藥而慶幸,據說還與壹個女模特同居多年,因此她的私生活也頗遭非議。
薩岡還大肆揮霍、嗜賭成性,盡管收入鉅萬但仍入不敷出,為了增加收入而經常逃稅,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為了裝修在諾曼底的住宅,她接受了烏茲別克的壹個石油集團的賄賂,在密特朗總統面前為他們說情。最要命的是她吸毒成癮,經常被牽涉到壹些涉及稅務和毒品的案件中去。種種劣跡使她成了法庭的常客,甚至與雷諾汽車公司和電視四臺都鬧過糾紛。盡管她的辯護律師說她天真輕率、辦事糊塗,但是她初出茅廬時的美好形象已經壹去不返了。好在她樂天知命,認為人在最倒黴的時候也有光明,最美妙的時刻也有陰影。她在煩惱不斷的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思發明了能在夜間發光的衣帽架。
1978年,醫生宣布她患了胰腺癌,後來雖經確診否定了這壹結論,但死亡的陰影卻縈繞在她的心頭,使她在1984年不到50歲時就出版了自傳《我的美好回憶》。在1994年發表的小說《轉瞬即逝的悲哀》中,主人公馬蒂厄是壹個癌癥患者。當醫生告訴他就要死去的時候,他恨不得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哭壹場。薩岡以此來表明人並非如通常所說的那樣勇敢堅強,其實有時是非常脆弱的。從她寫這部作品的時候開始,厄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
晚景淒涼 死後哀榮
1995年2月,薩岡由於轉讓和吸食可卡因而被判處緩刑壹年的監禁。2002年,她因為在1994年隱瞞了8838469歐元的收入,被判處壹年監禁,緩期執行。由於她債臺高築,即使把全部收入用來還債,也要到2031年才能還清,所以法庭預先扣押了她以後所有作品的版稅。
法國歷史上壹向有為作家請願的傳統,例如荒誕派劇作家熱內因盜竊犯罪經常坐牢,後來在薩特等作家們的呼籲下得到總統的特赦。這次也不例外,薩岡被判決之後,立即有壹些批評家和作家發起了壹個為她請願的運動。作家帕特裏克·貝松在《巴黎競賽快報》上揭露這種“卑鄙的迫害”,認為這種判決“幾乎是執行死刑”。在2002年5月的法國《讀書》雜誌上,弗朗索瓦·塞雷薩發表了壹篇題為《憐憫薩岡夫人吧》的請願書,還配發了薩岡1959年呆在法庭柵欄後面的照片。他們認為雖然薩岡欠國家的錢,但是她的作品對國家的貢獻更大,所以法蘭西欠她的更多。既然法國在任何制度下都懂得尊重作家,有關當局就應該采取迅速而體面的辦法來解決薩岡的稅務問題,以便使她恢復精神上的安寧並繼續寫作。
盡管如此,他們仍然未能挽救她的命運。薩岡最後終於破產,只得賣掉了諾曼底的房產,在朋友家借住,兩年後撒手人寰。其實生活比她放蕩的女作家並不少見,但是別人往往能留下浪漫的名聲,如喬治·桑與繆塞和肖邦;或者被譽為女權主義的先鋒,如西蒙娜·德·波伏瓦。甚至杜拉斯晚年與比自己小35歲的男子同居,也能在文壇上傳為佳話。惟有薩岡落得個不倫不類的結局,不禁令人慨嘆。其實,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她的行為超出了私生活的範圍,觸犯了法律,只能說是咎由自取了。
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在電視、錄像、體育競賽、休閑旅遊等種種消遣方式的包圍中,法國當代的通俗小說想像更加大膽,篇幅更加簡短,往往結合當代的高科技知識,使科幻與偵探等不同體裁相互交融。可以說,像薩岡那樣只描繪兩三個人感情變幻的通俗小說,已經隨著她的去世而成為明日黃花了。(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外文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法國文學研究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