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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岡 是什麽時代的人啊,有誰知道有關她的資料啊?

2004年9月24日,法國當代通俗小說女王弗朗索瓦絲·薩岡因肺栓塞醫治無效,在法國的翁弗勒去世。法國政界和文學界的人士紛紛表示悼念,《世界報》和《費加羅報》等各大報刊都在顯著位置報道了這壹噩耗,並對她的作品給予了高度評價。法國總統希拉克贊揚她是“為我們國家女性地位的改善做出傑出貢獻的作家”,認為“法國失去了壹位非常優秀、非常敏銳的作者,壹位在我們的文學生活中非常傑出的女作家”。總理拉法蘭評價說:“弗朗索瓦絲·薩岡是壹種微笑,憂傷的微笑……從她的第壹部作品開始,她簡潔的文風就影響了壹代人。”法國文化與通訊部長瓦布萊斯更把她與現代最偉大的作家普魯斯特相提並論,認為薩岡“把變幻無常的生活咀嚼得有滋有味,她就像她所仰慕的普魯斯特壹樣,好像從我們身邊壹晃而過都能觀察到我們的心靈、我們的生活和我們時代的各個層面。”

龔古爾文學獎評審委員會主席愛德蒙德·夏爾-魯夫人評價說,薩岡“像許多藝術家壹樣過著危險的生活,她19歲就得到了榮譽,這榮譽從此壹直伴隨著她。她變成了壹個神話。”

繼波伏瓦、尤瑟納爾和杜拉斯之後,薩岡的去世表明老壹輩著名的女作家已經從文壇上消失,同時也標誌著壹個以薩岡的風格為標誌的通俗小說時代的結束。

初出茅廬 壹鳴驚人

1935年6月21日,弗朗索瓦絲·薩岡生於法國南部洛特省卡雅爾克市的壹個村莊裏,原名弗朗索瓦絲·誇雷。她的父親是工程師,家境富裕,在巴黎有壹棟寬敞豪華的住宅。法國解放以後,她來到巴黎生活,但上學後卻成績平平。她12歲時進入壹個名為“鳥群”的修道院的小學校,因不求上進而被開除。從15歲開始,她就常到巴黎的聖日耳曼-德普雷廣場的地下室的酒吧裏去喝酒、跳舞、聽爵士音樂,因此16歲時中學畢業會考不及格,19歲時考大學也名落孫山。

薩岡貪圖玩樂,學業不佳,卻喜歡獨自閱讀從普魯斯特到福克納等現代作家、特別是薩特等存在主義作家的作品,並由此走上了創作的道路。她具有寫作的天賦,創作道路可謂壹帆風順。18歲那年,她只用壹個半月就寫出了小說《您好,憂傷》,並以普魯斯特小說裏的壹對親王夫婦的姓氏“薩岡”為筆名,於1954年初由朱利亞爾出版社出版了這部小說。

小說的女主人公是17歲的少女塞茜爾,她的父親雷蒙放蕩成性,對她不加管束。他們壹起到海邊度假,過著吃喝玩樂的舒適生活。父親的情婦安娜為人正派,很有頭腦,她很快要和雷蒙結婚,給他帶來正常的家庭秩序,塞茜爾就再也不能自由放任了。為了不受她的管教,塞茜爾千方百計阻止父親娶她,為此竟然設計挑動父親的嫉妒心,又故意使安娜撞見他與另壹個女人擁抱的場面,因而導致安娜與他決裂,在絕望之余以車禍的形式自殺身亡。安娜死後,塞茜爾恢復了從前的放蕩生活,只有在床上捫心自問的時候,才會為安娜的死感到憂傷。

小說出版後獲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著名作家莫裏亞克稱贊薩岡是“迷人的小精靈”,並且在報刊上專門發表了評論,使她初出茅廬就獲得了批評家獎,從而壹舉成名。小說初版只有4500冊,後來印數不斷增加,達到了84萬冊,不僅成為法國戰後的第壹部暢銷書,而且被譯成了20余種語言,僅在美國就售出了100萬冊,高居《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首位,在全世界的銷售量更是超過了500萬冊。薩岡由此成為千萬富翁和專業作家。

除了小說之外,薩岡在劇作方面也頗有成就。她的第壹部劇作《瑞典古堡》(1960)在工場劇院上演後獲得很大的成功,以後接連創作了《斷斷續續的琴聲》(1961)、《瓦朗蒂娜淡紫色的連衣裙》(1963)、《昏厥的馬》(1966)、《草地上的鋼琴》(1970)等劇本。她還當過導演,寫過歌曲,具有多方面的才能,壹生***出版了40多部小說、劇本和回憶錄,有些已經被搬上了銀幕。

春風得意 文壇女王

兩次世界大戰造成的深重災難,沈重打擊了作家們的人道主義信仰,反映社會現實的鴻篇巨制因此走向衰落。雖然現代派文學氣勢逼人,但主要還是限於知識分子的範圍,難以獲得廣大讀者的認同,從50年代開始,題材輕松、形式靈活的通俗小說便繁榮起來。

薩岡的小說大多篇幅不長,描寫的都是二人或三人世界裏的感情波瀾。她既不像現代派作家那樣置身於作品之外,又不像現實主義作家那樣感情外露,而是用優美的文筆創造了壹個獨具特色的世界。

在《某種微笑》(1956)裏,女大學生多米尼克雖有英俊的男友貝特朗,卻始終感到煩惱,結果愛上了貝特朗的叔叔呂克。呂克已有妻室,還是壹臉憂郁,與多米尼克同病相憐,互相安慰。但他們的熱情只是曇花壹現,轉瞬即逝,所以最後他們對這種所謂的激情都覺得無所謂了。《您喜歡勃拉姆斯嗎?》(1959)裏的女主人公、39歲的寶珥有了情人羅捷,而年僅25歲的西蒙卻又狂熱地愛上了她。西蒙沈溺於這種不倫不類的愛情,顯然並非壹個積極上進的青年,不過他的愛情倒是真誠的,但這種愛情就像勃拉姆斯的古典樂曲壹樣已經過時。情場老手寶珥當然不可能嫁給他,只是表示願意保持同時擁有兩個情人的自由生活。

薩岡筆下的世界雖然往往只有兩三個人物,但卻是戰後西方社會的縮影,因為主宰這個世界的孤獨,正是西方社會裏人們***同的感受。也正因為如此,她的小說才會如此暢銷,擁有最廣泛的讀者,尤其受到年輕人的歡迎,因為他們從主人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薩岡在後期發表的《紋絲不動的風暴》(1983)、《厭倦的戰爭》(1985)、《水彩畫的血跡》(1986)、《失落的鏡子》(1996)等小說,都沒有超越以往作品的框架,主題依然是多角戀情。這是她作品的特色,也是她未能成為壹流作家的重要原因。她並非喜歡寫調情和通奸,而是要表現人生的孤獨。她筆下的人物多生活在中產階級家庭,雖然不愁吃喝,但精神空虛,百無聊賴。他們碰到壹起,自然就把愛情遊戲作為點綴,從三角戀愛中獲得刺激,然而時間壹長又依然故我,這正是當代法國社會裏相當普遍的精神狀態。

薩岡的小說並不感傷,而是用幽默淡化生活的重負,描繪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悲劇。這種平靜而又動人的風格,令人聯想到梅裏美的中短篇小說。短篇小說《意大利的天空》,描寫主人公米爾斯在意大利作戰負傷後,被安置在農婦呂吉婭家裏療養,這是薩岡小說裏為數不多的對真摯情感的描繪:

那壹天,也就是他到這裏來的第10天,她坐在他的身邊織毛衣,不時地問他想不想喝點兒什麽,因為天氣太熱了,他總是拒絕。兩條腿疼得鉆心,他思量著恐怕永遠不能和格拉蒂絲以及別的人打網球了。他有點焦躁地握住少婦的毛線團,她迅速地繞著,垂著眼皮,米爾斯馬上註意到她的睫毛挺長。接著憂郁的念頭又出現了:壹個殘廢人,在他的俱樂部裏還能幹些什麽呢?

……

看到手腕之間的這團毛線越來越少,他模糊地想像著纏完線之後,她就不會再這樣半倚著他,她上衣的顏色是多麽鮮艷。他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動作,手腕也不聽使喚了。

……

線快纏完的時候,她擡起了眼睛。米爾斯感覺到自己目光裏的猶豫,不自然地憨笑著。為了不斷線,她纏得十分小心。於是逐漸挨緊了閉著眼睛的米爾斯。她壹邊把線從他手指上取下來,壹邊像抱孩子似地慢慢地抱住了他。

年輕時的薩岡

薩岡的敘述毫不做作,清新而自然,加上細膩的心理描寫,讀她的小說不啻為壹種藝術享受。薩岡也因此被公認為法國當代最傑出的通俗小說家,是當之無愧的通俗小說女王。1985年,她獲得摩納哥皮埃爾親王獎,這是對她作品的高度評價。

薩岡的敘述毫不做作,清新而自然,加上細膩的心理描寫,讀她的小說不啻為壹種藝術享受。薩岡也因此被公認為法國當代最傑出的通俗小說家,是當之無愧的通俗小說女王。1985年,她獲得摩納哥皮埃爾親王獎,這是對她作品的高度評價。

追求享受 禍不單行

薩岡的小說與她自己的經歷是分不開的,孤獨和憂傷不僅是主人公們***有的特色,同時也是她自身的寫照。她的第壹部小說名為《妳好,憂傷》並非偶然:她年紀輕輕時就功成名就,但生活道路卻並不順利,憂傷成了她壹生的伴侶。

薩岡也曾積極地參加政治活動,她反對法國在阿爾及利亞的戰爭,在薩特等發起的聲援反戰青年的“121人宣言”上簽名。她支持女權主義運動,主張流產自由。她是法國總統、社會黨領袖密特朗的朋友,還肩負外交使命出訪過壹些國家。她本來也許可以成為波伏瓦那樣在政治舞臺上叱咤風雲的人物,但是在存在主義哲學的影響下,她對生活抱著玩世不恭的態度,她的壹生充滿了矛盾。

薩岡在接受記者采訪的時候,往往流露出對社會現實的不滿。她說自己小的時候,村莊裏的人每天傍晚都要聚集在壹起聊到深夜,現在壹到晚上八點鐘,家家戶戶都關緊家門。她深感今不如昔,認為電視是罪魁禍首,不僅節目內容亂七八糟,而且使人們相互疏遠,成了偷懶和老死不相往來的借口。“我們的時代……只有對金錢的永不滿足而又使人煩惱的欲望”,道德標準變得不可思議,精神價值已喪失殆盡。

面對這種現實,她壹方面認為在這個金錢至上、使人瘋狂的時代裏,寫作是壹種激情,如果不寫作,她的生活就會變得死氣沈沈,毫無意義。所以無論境遇如何,她始終沒有停止創作。但另壹方面,她也認為世界是荒誕的,人生是空虛的,生活的目的只是追求物質的享受和情欲的滿足,因此為了所謂的快樂幾乎到了自暴自棄的地步。

“在我成長的那30年裏,正是縱情取樂的年代。”在不良習氣方面,薩岡可謂“黃賭毒”俱全,以至自食其果。她反對“禁酒、禁煙、禁這、禁那”,終身抽煙酗酒,哪怕患了肺病也在所不惜。她經常參加狂歡晚會,喜歡赤腳開飛車,結果在1957年4月出了壹場嚴重車禍,被撞傷了顱骨。1958年,她在23歲時嫁給了出版商居易·肖埃萊,後來離婚,又悄悄地和解。1962年,她再嫁給美國人羅貝爾·韋斯托夫,生了壹個男孩,但是不久她又離婚了。她曾為當時有了避孕藥而慶幸,據說還與壹個女模特同居多年,因此她的私生活也頗遭非議。

薩岡還大肆揮霍、嗜賭成性,盡管收入鉅萬但仍入不敷出,為了增加收入而經常逃稅,甚至走上犯罪的道路。為了裝修在諾曼底的住宅,她接受了烏茲別克的壹個石油集團的賄賂,在密特朗總統面前為他們說情。最要命的是她吸毒成癮,經常被牽涉到壹些涉及稅務和毒品的案件中去。種種劣跡使她成了法庭的常客,甚至與雷諾汽車公司和電視四臺都鬧過糾紛。盡管她的辯護律師說她天真輕率、辦事糊塗,但是她初出茅廬時的美好形象已經壹去不返了。好在她樂天知命,認為人在最倒黴的時候也有光明,最美妙的時刻也有陰影。她在煩惱不斷的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思發明了能在夜間發光的衣帽架。

1978年,醫生宣布她患了胰腺癌,後來雖經確診否定了這壹結論,但死亡的陰影卻縈繞在她的心頭,使她在1984年不到50歲時就出版了自傳《我的美好回憶》。在1994年發表的小說《轉瞬即逝的悲哀》中,主人公馬蒂厄是壹個癌癥患者。當醫生告訴他就要死去的時候,他恨不得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哭壹場。薩岡以此來表明人並非如通常所說的那樣勇敢堅強,其實有時是非常脆弱的。從她寫這部作品的時候開始,厄運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

晚景淒涼 死後哀榮

1995年2月,薩岡由於轉讓和吸食可卡因而被判處緩刑壹年的監禁。2002年,她因為在1994年隱瞞了8838469歐元的收入,被判處壹年監禁,緩期執行。由於她債臺高築,即使把全部收入用來還債,也要到2031年才能還清,所以法庭預先扣押了她以後所有作品的版稅。

法國歷史上壹向有為作家請願的傳統,例如荒誕派劇作家熱內因盜竊犯罪經常坐牢,後來在薩特等作家們的呼籲下得到總統的特赦。這次也不例外,薩岡被判決之後,立即有壹些批評家和作家發起了壹個為她請願的運動。作家帕特裏克·貝松在《巴黎競賽快報》上揭露這種“卑鄙的迫害”,認為這種判決“幾乎是執行死刑”。在2002年5月的法國《讀書》雜誌上,弗朗索瓦·塞雷薩發表了壹篇題為《憐憫薩岡夫人吧》的請願書,還配發了薩岡1959年呆在法庭柵欄後面的照片。他們認為雖然薩岡欠國家的錢,但是她的作品對國家的貢獻更大,所以法蘭西欠她的更多。既然法國在任何制度下都懂得尊重作家,有關當局就應該采取迅速而體面的辦法來解決薩岡的稅務問題,以便使她恢復精神上的安寧並繼續寫作。

盡管如此,他們仍然未能挽救她的命運。薩岡最後終於破產,只得賣掉了諾曼底的房產,在朋友家借住,兩年後撒手人寰。其實生活比她放蕩的女作家並不少見,但是別人往往能留下浪漫的名聲,如喬治·桑與繆塞和肖邦;或者被譽為女權主義的先鋒,如西蒙娜·德·波伏瓦。甚至杜拉斯晚年與比自己小35歲的男子同居,也能在文壇上傳為佳話。惟有薩岡落得個不倫不類的結局,不禁令人慨嘆。其實,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她的行為超出了私生活的範圍,觸犯了法律,只能說是咎由自取了。

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在電視、錄像、體育競賽、休閑旅遊等種種消遣方式的包圍中,法國當代的通俗小說想像更加大膽,篇幅更加簡短,往往結合當代的高科技知識,使科幻與偵探等不同體裁相互交融。可以說,像薩岡那樣只描繪兩三個人感情變幻的通俗小說,已經隨著她的去世而成為明日黃花了。(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外文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法國文學研究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