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是如何“布局”中國近代工業的?
從上海開始
中國近代工業是由曾國藩開山,李鴻章來做“局”的。
從1862年開始,李鴻章壹***做了多少個“局”?妳要不去數壹數,還真是說不清楚。他做“局”,先從上海開始,做了個洋炮局,接著在蘇州,還是個洋炮局。他那時,已知道洋炮厲害,要造了洋炮來攻打太平天國,而造炮,先要做個炮“局”。
後面內容更精彩
不久,他就發現,造炮不算什麽,關鍵在於機器,最要緊的,還不是造炮的機器,而是制造機器的機器,這是容閎告訴他的,他轉告恭親王:欲學外國利器,莫如尋覓制器之器。為此,他買下上海虹口壹家美國商人的旗記鐵廠,籌建江南制造總局,朝廷允諾撥江海關名下的二成洋稅為該局常年經費,生產槍炮、彈藥、軍艦,後來還煉鋼,以此拉開了中國工業革命的序幕,建立了近代國防工業體系。
當時,他有壹個心結,從軍事上來看,將國防工業體系放在沿海壹帶並不安全,應該往內地遷,但從經濟上來看,沿海壹帶交通方便,除了成本上比較劃算,還因其處於近代工業化的前沿,能跟上發達國家的發展。他想來想去,最後還是經濟觀點領先,提心吊膽,也沒往內地遷。
不過,他在署理兩江總督任內,還是將蘇州洋炮局遷到了金陵,廠址就在南門外雨花臺掃帚巷,改名為金陵機器局,簡稱寧局。地名改了,廠名也改了,將“炮局”改為“機器局”,說明他對“制器之器”的重視,經此壹改,他的眼光也就從軍事轉向工業,開始以工業為主導了。
亞當斯密《國富論》中有壹觀點,他說,城市緣起於貿易,兩地、乃至於兩國之間的貿易,都是水運最為便宜。所以,城市興起,要麽靠近河流,要麽就在出海口。他算過壹本賬,在比較了陸運和水運的成本以後,得出壹個結論:假如世界上只有陸運,那麽從倫敦到加爾各答的貿易就無法進行,因為沒人能經常承擔陸運高昂的成本,而有了海運,貿易就可以在這兩地之間順利進行。
海運使貿易全球化,別說從倫敦到加爾各答,就是從倫敦到上海,貿易照樣開展起來。五口通商以後,為什麽是上海而非寧波取代了廣州?就因為整個中國都要出海,而長江,就是中國出海的大動脈,上海則在長江的出海口上。以沿海口岸論,上海、寧波、廣州三地皆優,若要拉動整個中國,還得上海。
沿水運布局
上海古已有之,但並非有名的口岸,原本是個小漁村。吳淞江源出於太湖,東流入海,有壹條支流叫“上海浦”。
其時,虹口被劃為美租界,李鴻章在此做局,美僑本來就反對,不幸,又發生了壹起炸彈爆炸,他只好遷局,遷到華界去。況其本意原不在此,壹旦條件具備,他就要走的。
以軍工立命
他早就看好了壹塊地,在黃浦江的上遊――浦西。那裏有壹座廟,叫高昌廟,他將虹局遷往高昌廟地區。
<!-- shwc end -->
他為什麽不壹開始就將虹局遷到華界新區去呢?此中隱情,於醒民在《上海機器制造局若幹史實考略》壹文中有所揭示。於文指出,李鴻章辦虹局,有抗旨的嫌疑,因為朝廷在虹局開辦前,就已下諭李鴻章調人、機北上,於天津開辦機器局,李並未遵旨,反而加快了開辦虹局的步伐,將虹局從生米煮成了熟飯,再來奏請。他還請了他的老師曾國藩出馬,會銜《置辦外國鐵廠機器折》,兩人壹說,便將此事搞定。此折,還附有《唐國華贖罪片》,這位“唐國華”,便是虹局開辦的貴人。
後面內容更精彩
那時,唐在海關任通譯,有人告他敲詐勒索,被丁日昌關押起來。恰好李鴻章派丁辦虹局,便請唐來幫忙,唐欲贖罪,願捐銀買下鐵廠。鐵廠索銀10萬兩,唐以4萬成交,加上其他生產資料2萬兩,***計6萬兩,故李鴻章附片為其開脫:“因華商每遇洋船裝貨,所議合同及水腳總單並洋行保險憑證,均系洋字,華商往往不能辨認,囑托唐國華翻譯,偶然送給銀兩酬勞,續因翻譯較多,並因到關納稅應給稅單妥速,遂各相沿送銀酬謝。”照此說法,報酬屬於工作酬勞,並非所謂“勒索”。
至於李的那篇奏折,於醒民發現,奏折內容多處不實,如:洋匠科而“技藝甚屬周到,所有輪船、槍炮機器俱能如法制造”,可半年後,科而便露出馬腳:明明只有三十幾臺造槍機器,偏說有四十余臺;明明購廠之價為六萬兩,偏說四萬兩:“集資四萬兩,購成此座鐵廠”……
朝廷要機器,李鴻章許諾:就局中機器仿造壹份,運往天津。又以“器物繁重,非歷年累月不能成就,尚須寬以時日”加以婉辭。朝廷要人,他幹脆就說:人“不能離滬北上”。朝廷壹連向他要人要了四次,他都沒理,此何許人也?丁日昌是也!他說:中國可無李鴻章,不可無丁日昌。
曾國藩明知奏折在關鍵問題上語焉不詳,且多有不實之詞,還願意會銜,這只能說明曾李同謀,事實也如此,丁日昌熟悉內情,說虹局:論創議應歸曾李兩中堂主政。
那時,撚軍橫行,僧格林沁戰死。李知道,朝廷最迫切的,還不是要他的兵工業北上,而是要他出兵北伐,去剿撚。剿撚,乃當務之急,出兵,他義不容辭,於是大舉出動淮軍主力。他更知,當時淮軍之所以能戰無不勝,並非淮軍本身有多麽精銳,有多麽能征善戰,而是因為淮軍有兵工業支撐,以槍炮勝刀矛,戰爭從根本上轉型,軍工乃勝利之本。
要他出兵可以,要他輸送槍炮也行,但要他拱手交出兵工業卻沒門。老師是壹面大旗,他要高高舉起,他自立於軍工,老師未竟之業,他要做下去,也只有他能做下去。他與老師“相視而笑,莫逆於心”,此間兵家心法,天知地知,妳知我知。
他不止壹次以“我知”者稱贊老師“深謀遠略”。老師教他“迂緩”,他心領了,《李文忠公全書》“朋僚函稿”卷六有《上曾相》壹函,信函中說:“非老於兵事者不能道其只字”。
兩人以“迂緩”二字,壹唱壹和。朝廷要曾氏北上剿撚,曾氏遲遲不動,自稱“迂緩”,奏請“收回成命”,“另簡大員”督師,曾氏心目中,那“大員”已非李莫屬。同樣,朝廷要李鴻章赴寧接替曾氏,署理江督,李亦以系合肥人氏當以例避為由推辭。此後,曾氏督師,布了個戰局,就移交給李了;不久,天津教案又起,曾氏定了個議和之局,又轉給李,以此確立李的接班人地位。
虹局動遷之日,乃剿撚成功之時,李為曾氏傳人,非僅師生授受,也為朝廷確認,至於天津機器局,朝廷已另起爐竈,讓滿人崇厚開辦。本來嘛,拆了上海建天津,純屬多余,其實,除了示疑,沒有他意?朝廷示疑曾李,但立國之本已然轉移,轉向湘淮軍系,從東南到西北,湘軍遍天下矣。
<!-- shwc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