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女囚的自白——不悔
? 在我對面坐著帶手銬和腳鐐的女人,有壹張清秀好看的面孔。她見我時,很淡然。沒有其他犯人的拘謹和諂媚,安靜的看著我說:“號子裏面的人都說,心理輔導師是壹位年輕、好看的姑娘。”我笑著說:“說的應該不是我,我只是個過來聽故事的人。”她笑了很輕微的那種笑意:“故事,筆錄裏不是都有嗎?”“我是來聽妳講,我很懶不想去看。”她笑了,笑出聲來緩緩的開口說:“像妳們這種人過來都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吧。”她又開始大聲的笑,像壹個滑稽的小醜,她再次開口說:“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爸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不要我跟我媽。如果我知道他是誰,我肯定也會殺了他的。”說到這她的眼睛緊盯著半空慢慢的收緊,像是在收緊壹張捕抓到獵物的網。
? “在我很小的時候讀書沒有戶口、沒有爸爸,覺得每壹個人都想要欺負我跟我媽。他們每壹個人都是不安好心的,不安好心的。”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不斷的在重復著不安好心這句話,此刻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敵人,她的內心裏壹定住著壹頭惡魔吞噬了她所有的心智。
? “後來,我媽媽為了讓我有戶口,能順利的完成學業。終於妥協了,嫁給了村裏人給她介紹的千刀萬剮的男人。戶口是有了,但從此就開始了萬劫不復的生活。”說到這她笑了又哭了、哭了又笑了,我靜靜的看著她等她說接下來的故事:“我媽跟他剛結婚的那會,他裝的對我們都很好的。簡直就是壹只披著羊皮的狼,慢慢的本質就爆露出來了,經常三更半夜的跟壹幫豬狗朋友在我家裏喝酒聚賭。喝完、賭完就打我和我媽,還問我們母女要錢,沒錢就把我們往死裏打,整個家都是翻箱倒櫃的。那時候的我,簡直是受夠了。妳知道嗎?我只有壹個想法,就是殺死他。”她咬牙切齒的說:“這樣我們才可以解脫。才可以重見天日。”說到這她的眼睛亮亮的,亮得發光。像極了黑夜裏覓食的母豹,她的雙手用力的緊握青筋暴起,像是要掐死手中的獵物壹樣。
? “在我12歲的那年夏天午飯時,我終於等到機會了。殺死他,終於殺死他了。”哈哈,她放聲的笑了起來,“就在天快要下雨的時候,那該死的雜種喝醉了酒搖搖晃晃的回來。壹進門就打我和我媽。我媽只會抱著我哭,壹直哭。那殺千刀的還惡狠狠的從我媽懷裏把我拽出來,要我去給他盛湯。盛湯,哦,對就是盛湯。哈哈……”詭異的笑聲在狹小的會見室響起,讓毫無防備的我著實的嚇了壹跳,她扭曲的笑臉望著半空繼續說道:“我就是在給他盛湯的碗裏下的老鼠藥,他死了。終於死了,可我媽卻坐牢了。”說到這她癱在椅子上哭了起來,哭到激動時索性趴在那張窄窄的方桌上放聲的大哭。“從此,我就壹直跟著我外公領著低保過著被人笑話的日子。終於,熬到大學畢業了,並在當地壹家五星級酒店找了壹份行政助理的工作。也是這樣認識了我那死去的老公。”
她又笑了,這次的笑沒發聲。只是冷冷的帶著諷刺意味的笑,笑完後她停下來舔了舔嘴唇,示意我她倒杯水。遞給她壹瓶擰掉瓶蓋的礦泉水,意示她繼續說下去。她喝了壹口瓶中的礦泉水繼續說:“我不愛他。但是他有錢呀,他的錢可以讓我媽出來無後顧之憂。不知道是他不笨,還是我跟我媽都沒有能遇到好男人的命,至今落到這個下場。”她看著手上閃著銀光的手銬,轉了轉接著說:“我對他很好、很好,我每天都做各式各樣好吃的給他吃,高脂肪、高熱量、高膽固醇的食物。我就是想他早點死,這樣財產就能早點是我的了。我知道的,知道他外面還有別的女人,我還是壹如既往的對他好。我要麻痹他,讓他把名下的財產轉移到我的名下。後來,不知怎麽的被他發現了我的計劃。”說到這她狠狠的推倒在桌面上的礦泉水瓶水濺滿了桌面和地板,也濺濕了她的灰棉鞋。被水打濕的鞋子如同她沮喪的臉壹般,她再度開口說:“他堅持要和我離婚,我跪下來求他不要跟我離婚。婚沒離成。人卻不回家了,財產也被轉走了。”說到這她懊惱的用力抓住自己的頭發,接著說:“後來我想了壹個辦法,給他買壹份大額保險,受益人寫我。我約他回家吃飯,跟他說談離婚的事情。吃飯時我把他灌醉,用針筒註射器在他腋下註射了過量的氰化鉀溶液。也就是這樣,他死了。”說完她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
我問她。後悔嗎?
她說:“說實話我認為我沒有做錯。錯的是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是那個壹開始就拋下我跟我媽的男人,是我媽嫁的那個殺千刀的男人。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有現在的我,我媽也不會坐牢。壹切都是他們的錯,我老公的死也是他們害的,也是他們導致的。他們才是兇手,對,他們才是真正的兇手。妳們應該去抓他們,抓他們呀。”她瘋狂的用戴著腳鐐和手銬的四肢,拼命的掙紮、摔打桌面和自己,不停的大聲喊叫。
? 看守的獄警把她重重的按回到椅子上,因仇恨、憤怒的胸口和身體不停的在顫抖,像壹條離水將死的魚在掙紮。
談話已聊到到這個份上,就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如果她和她媽媽早點知道未滿14周歲是不用承擔刑事責任的話,也許結局就不再是這樣。也許,她們都會有美好的人生和幸福的家庭。
很多時候,在我們看似不經意時的壹個決定,就會改變著兩代人的命運。人生就這麽復雜,每個決定都關系著未來。不要覺得妳現在做的,現在就會過去;妳永遠不知道在日後的哪壹天,命運會以什麽樣的玩笑方式還贈給妳當年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