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並快樂著的圖書後記
寫完這本書正文部分的最後壹個字,似乎為自己過去的10年結了壹次賬。歲月流轉,從壹個剛剛走出校園的青澀少年到壹個競有了出書可能的主持人,壹種荒誕感油然而生。讓我不得不感嘆,生命這個巨大的萬花筒,竟有著各種組合的能力,誰都想設計、夢想自己的未來,但萬花筒不規則的轉著,誰又能知道未來究竟是什麽? 大學畢業,我走出校園不久,在京郊周口店鄉的簡單住所裏,我和我的同事認真地算過壹筆賬:我們用多長時間才能買得起壹臺21英寸彩電。當時流行的牡丹牌21英寸平面直角彩電,已被我們認為是彩電極品,市場價為2600多塊錢,而我們的工資每月還不到100塊,省吃儉用,壹個月能存上20塊錢,壹年240塊,這樣大約需要11年,才能把那臺夢想的彩電搬回家。賬算完了,我們多少有些泄氣,但看不到這種計算有什麽錯誤,因此很快就開始顧左右而言它,反正靠自食其力是買不起的,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在計算之中,我該從銀行取出那筆存款,快樂地直奔商場,去買那壹臺21英寸彩電。顯然這壹幕不會發生了,29英寸彩電早已駐足家中,彩電再也不會是我們很多人生活中最大的目標。然而這樣的壹件事,卻明白無誤地告訴我;沒人能夠設計壹生,即使設計10年,結果也會離奇地讓人啼笑皆非。按常規,在10年之後,我應當再寫壹本這樣的書,名字也許叫《在痛並快樂中繼續》。那壹本書,我相信,壹定會更犀利,更言無禁忌,更能在行筆中自由地呼吸,當然,快樂也許會比痛苦更多壹些。我真盼望10年後,在我人過40之後,有很多問題,已經真的不惑了。但我知道,歲月是不會按常理出牌的,今日去想10年之後的事情,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幾年前聽過壹首歌:叫《壹千個傷心的理由》,連傷心都可以找到壹千個理由,生命的可能又何止壹千個呢? 不妨讓思緒放飛,在今日去想那今後十年的諸種可能。哪怕僅僅當作面對歲月無常時的壹種遊戲。好,這就開始吧!
★ ★ 當老師壹直是我的夢想,這可能和我的家人大多是老師有關,我喜歡那兩個假期,以及學校中的壹個體育場,還有面前永遠年輕的學生。這幾年在當主持人的同時,我也經常回學校去為人師表幾回,有沒有誤人子弟不敢打保票。但講臺上的感覺很好,我時常夢想著走回校園。誰知道哪壹天,這個念頭強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我會收拾好電視臺裏的物品,走進校園,去當壹個很可能被學生喜歡的老師。我想會走得很堅決,不會有什麽告別。從此在校園中讓自己的腳步慢下來,讓心情寧靜下來,也算是壹種享受。但至少在今日,我還沒有購買這張單程票的打算,不過,校園總在我夢裏出現,只是有可能不是未來10年裏的故事。
★ ★ 如果在未來10年中,上壹個故事成為事實,那還有繼續發展的可能,壹來安於校園,終生為師,此處按下不表,但也有可能是在校園中安靜了壹兩年,過去做主持人時不喜歡的浮華與虛榮突然在校園裏在自己心中升騰,自己又懷念起當初在屏幕上的那種所謂風光,還有別人對自己的關註,以及為 “名人”的種種好處,然後在校園裏越來越耐不住寂寞,又開始給過去的電視夥伴熱線聯絡,這個欄目露露臉,那個欄目風光壹下,壹來二去,又吃了回頭草,或許也會仗著過去這張老臉,在哪個衛視紮下根,重操舊業,繼續被人關註的生活,頂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笑話壹下自己:妳這個耐不住寂寞的俗人。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 ★ 幾年之前,在武漢的長江邊上,壹位看著很像高人的算命先生當街給我算過壹卦:妳在30多歲的時候,會出國! 他說得很堅決,當時我這個外語文盲並不把這句預言當真,心裏想:我出去?連要飯都只知道伸手而不會張嘴說話,餓死的可能是有的。可就在近幾年,自己想學英語的念頭壹天強似壹天,沒準哪壹天,有了壹定的外語基礎,我會飄洋過海,後果也有兩個,壹是壹年之後充電完畢,回國繼續主持或從事其它什麽生涯。二是出去時信誓旦旦,可出去壹段時間之後,卻慢慢斷了回來的念頭,從刷壹切圓的東西開始,成了新移民。
★ ★ 繼續幹主持,也有多種可能,壹是在新聞領域輕車熟路,繼續壹步壹個臺階向上走,這是最現實的,變數卻也有。
其實,我不是特別喜歡在壹個被人廣泛關註的欄目裏長期幹下去,心靈與思想伸展的空間太小,我多次夢想,能去做壹檔或者午夜或是哪壹個不被人關註時段的節目,內容也不壹定是新聞,音樂、人生、讀書都可以,觀眾不壹定很廣泛,但有緣就註定相逢,在壹定的空間裏和壹定的人群中,自己過著很自由也很有創意的生活,不見得不好。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夢想只是慣性生活中的點綴,能否實現,那不是自己能夠定的。我們會在哪壹個午夜的電視屏幕上相遇呢?
★ ★ 我對未來是樂觀的,但這種樂觀並不是意味著不會有悲觀的事發生。我當然相信,未來的中國,言論會更多自由,社會氛圍會日益寬松,言者大多無罪。但也可以悲觀地想壹下,算作壹種提醒。人們常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當主持人,是壹個靠嘴吃飯的職業,言多必失是有可能的。如果有壹天,妳突然在屏幕上看不到我,除去作風、金錢、團結等方面犯錯誤的可能以外,說了不該說的話也是理由之壹。只不過我相信,未來我們註定要面對更加寬松的社會氛圍,即使我真的不慎犯了這種錯誤,領導也壹定會本著批評教育為主的方針,不至於讓我的飯碗破碎。更何況,因為思想的獨立卻要喪失生命的時代早已過去,因此碎個飯碗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想壹想挺好玩的,可想壹想又挺可怕的,不過我依然樂觀面對前方。中國會壹天好似壹天的,否則,我們今天的努力就毫無意義。
★ ★ 和音樂的緣分壹直沒斷,當初想辦《流行音樂世界》這張報紙未果,終於自己走進電視的行當,可時至今日,內心裏依然有種搖滾的情結,當初風光壹時的主持人蔚華,洗去鉛華,從呼吸樂隊到自己單幹,音樂的夢想占居了生命的上風,她的音樂我不壹定都喜歡,但那種毅然決然的轉身卻是讓我欽佩的。因此,誰又能夠保證我不會是第二個蔚華呢? 寫歌詞的愛好壹直沒斷,偶爾吼兩嗓子也還算有特色,不知道會是哪壹件事或是哪壹種情緒,讓我投靠音樂的懷抱,如果真的是那樣,走穴到了您的家門口,請壹定捧場。
★ ★ 不思進取,越來越被觀眾反感,然後被勸退下崗,其實也是壹種可能。我壹直相信,如果真的有這種結局,我壹定會等不到別人的勸退自己就先撤退。但站著說話的時候,腰壹般不疼,沒準真的有那麽壹天,我會面對人家的反感,裝聾作啞,賴著位置不走,直到領導和觀眾都下了逐客令,才依依不舍壹步三回頭並且哭哭啼啼地離去。
壹想到有可能未來出現這種場面,今天我自己就感到挺沒面子的,於是更加堅定地認為,壹定要在別人趕自己走之前快速跑掉,免得留下壹個笑話,或者壹直快馬加鞭,不讓那尷尬的場面出現。但花無百日紅,競爭如此激烈的世界,出現什麽場面都是可能的,我隨時準備收拾行裝。
★ ★ 當然,既然是幻想未來,我也不會忘了,我們有可能再次遭遇運動,《芙蓉鎮》裏那“七八年再來壹次,運動啦!運動啦!”的叫喊聲,經常出現在中國人的身邊,我也時常聽到。未來10年中,如果又“運動啦”,那是中國的災難,但妳敢挺著胸脯說不可能嗎?如果運動了,我既不會是造反派也不會是保皇派,我相信,自己壹定在逍遙派的團隊之中,因為那樣荒唐的運動,只有想辦法置身事外才是正確的,當然心中不會忘記。
★ ★ 身上的小資情調是有的,和夫人、朋友壹起開個小小的酒吧或者小小書店的念頭壹直都有,可從來都覺得自己花錢是個好手,而掙錢卻是絕對外行,因此念頭產生,說說也就過去了。但不定哪天,這個念頭又強烈起來。然而我相信,那必定是從屏幕上走下來,成為自由人之後的事。那個酒吧或書店,最重要的特色會是音樂,別的地方不會有的壹種音樂品格或編排方式。哪怕妳僅僅因為音樂來到這裏,最後也會喝上壹杯或買上兩本書吧!我不指望以此能掙多少錢,但也別賠本,玩上幾年,再轉手給別人,也算瀟灑走過壹回。當然,能體會到半夜關門後夫妻倆點很多錢的滋味最好。
★ ★ 還有冒險或者說是旅行。我采訪過好幾位探險家,吸引我的不是他們本人,而是他們走過的那些路程。我畢竟來自草原,雖然在城市中生活得久了,偶爾被人當作南方人也不足為怪。大多的日子裏,內心的野性被關在牢籠之中,但酒醉之後或受到壹些我本人無力改變的挫折時,我總想從這個城市中逃離出去。在我的床頭櫃上,放著壹本又壹本《旅行家》雜誌,時常翻壹翻,今天晚上去了土耳其明天晚上又到了阿根廷,可這只是過了壹次眼癮,而且旅遊二字多少有些商業的氣息,我更喜歡孤獨的旅行。也許有壹天,我會收拾起行裝和家人告別,然後上路,壹番風雨兼程之後,又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壹樣回到這個城市回到家人中間,但走過壹次就上癮,怕是再也擋不住出行的雙腿,於是,成了路上的人。可在城市中已經呆得久了,我會不會弱不禁風呢?我能不能擋住身後家人盼歸的目光呢?
★ ★ 我是比較受不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模式的,幹電視免了這種刻板,但時間依然不能由自己支配,我很少敢和別人約幾天後做壹件什麽事情,因為計劃沒有變化快,早早安排就有失約的可能,這種無法計劃的生活屬於電視,屬於我們做電視的人,這壹點,是不讓我喜歡的。因此,很有可能徹底讓自己成為自由人,不再受機關或部門的限制,成為社會上的壹個閑人。剛開始時,也許真的什麽都不幹,只是四處閑逛或在家看書聽音樂,但後來畢竟要考慮養家糊口的問題,這個時候,我自然會選擇以寫作為生。多年以來,壹直不敢讓自己的筆停下,就是為自己安排的壹個後路,當然也不會什麽掙錢寫什麽。在我的腦海中,有無數我認為有價值但還沒成形的文章,也有很多精彩但人不了“東方之子”的人生等著自己去發問,夜深人靜或風和日麗的午後,在稿紙上用筆狂奔是種享受,又養了家又滋潤了自己的心靈,壹舉兩得的好事。
★ ★ 在壹本暢銷書的後記裏,作者壹句話深深的打動了我:“理想主義者是最容易成為頹廢主義者的”。我自認為是壹個理想主義者,能繼續樂觀前行的動力也正在於理想,但在未來的歲月裏,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理想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終於破碎,道路的前方已不是我們想看到的風光,那個時候,哀莫大於心死,我開始頹廢,開始醉生夢死,人們只是在我酒醉後的眼淚中,才能依稀看到我過去擁有的理想之花的影子。這個局面,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未來。
當然還有很多很多,甚至是和某壹可惡的鄰國或某壹地區打壹場戰爭,自己奔赴前線,也不是沒有血灑疆場的可能;甚至去經商;去辦壹本壹直想辦的雜誌;成為壹個體育記者;迎合世界潮流,自己不再隸屬於哪壹個電視臺,卻依然做著主持人的行當,這種可能也是極大的。還有包括連我自己都不情願的從政之路都在可能發生的行列中。生命就是如此離奇,當我面對未來10年,面對自己的人生之路,各種可能奔湧而來,面對這諸種可能,只能如歌者唱的壹樣“讓生命去等候,等候下壹個漂流。” 仿佛有些消極,但的確有些事情不是能輕易控制的,屬於妳的自然會來,不屬於妳的強求也無用。也許每壹個人,不光面對世事,即使面對未來的生命,也必須保有壹顆夾雜著感激的平常之心。
這壹切,都只是從壹個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個體生命出發,去做著種種設計,但誰又能夠如此自主?50年前。四億多中國人隨著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的揮手走進了新中國,也許他們對自己的未來也都有著設計吧?可新中國接踵而來的壹系列事件像壹列大型的過山車,將無數中國人的人生曲曲折折地拋上拋下,直至近20多年才慢慢進入壹個相對平緩的軌道之中。試想,在這劇烈搖動的過山車中,我們誰能夠記住當初的夢想當初的設計,誰又能平靜地保持著自己的節奏,步步按牌理出牌呢? 我真的希望能有壹種魔法,讓我們接受了以後就沈沈睡去,很久很久之後,我們在壹片清晨的和風中醒來,鳥兒在林中歡快地叫著,綠色的叢林中有壹種濕潤的霧在緩緩的飄移,人群中湧動著壹種和善溫暖的氣息,人們的臉上沒有刻下滄桑的皺紋,沒有算計別人的心計,沒有經歷過苦難的愁容。
醒來的我們在經歷了最初的茫然、不確認和手足無措之後,終於開始相互擊掌慶賀:壹切苦難都已過去,原來在我們夢想中的世界就在我們眼前。
我不知道,這樣壹個夢想時分會需要我們付出多少沈睡的時光? 我們現今正行走的人們怕是沒有這樣沈睡的權利,但很多年後誕生的孩子們也許就是幻想中的沈睡者吧!想壹想多年以後他們在人間醒來的樣子,我就說不出的羨慕和快樂。
我知道,我們這幾代人是註定要繼續在痛苦與快樂的情感中前行並奮鬥。不管生命有多少種可能,我們終將是做鋪墊的壹代,但是,為了孩子,為了今日痛並快樂的***識,為了壹種手拿接力棒的神聖感,我們只能選擇對著未來說:是的,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