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山棒、臨濟喝、雲門餅、趙州茶
靈山會上,佛陀拈花,迦葉微笑。禪法壹脈傳至達摩祖師,西來壹句:「吾本來滋土,傳法救迷情。壹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六祖以後,禪宗開展出五家七宗,自此大鳴大放,亙古流芳。說到門庭家風,各有千秋,最為人熟悉樂道,也最能體現禪法不拘壹格的有四:德山賜棒,臨濟四喝,雲門糊餅,趙州吃茶。
德山棒當頭棒喝
畫中的羅漢衣著布滿皺褶,手持壹木棒,神色嚴峻地盯著前方,仿佛弟子言語間如有迷惑、蒙蔽心性之處,必給予當頭壹棒,以使其猛然醒悟而不再言說。
這種突然打斷弟子思路,令其剎那間直接認清自己的方式,即是禪宗有名的「當頭棒」。
德山宣鑒禪師精研佛法,尤其擅長講解《金剛經》。當他聽說南方禪宗十分興盛,便不平道:「佛學如此博大精深,即使修行壹輩子,也難以成佛,南方的妖魔竟敢胡謅什麽‘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要搗毀他們的老巢,滅絕這些邪種,以報答佛恩。」
於是,他挑著《青龍疏抄》離開了四川。在去往湖南澧陽的路上,他看到壹位婦人在賣餅,當時正好有點餓了,就停下擔子,想買點心。
婦人指著他的擔子問:「裏面裝的是什麽書啊?」「《青龍疏抄》。」
「講的什麽經?」
「《金剛經》。」
婦人說:「我有壹個問題,妳要答得上來就送妳點心吃,如果答不上來就請妳走開。《金剛經》上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也不可得,不知道妳點的是哪個心?」
宣鑒禪師頓時啞口無言,羞愧得連頭也不敢擡,挑起擔子,逕直上龍潭山去了。
到了龍潭崇信禪師的道場,宣鑒禪師直接走進法堂,說道:「久聞龍潭大名,到此壹看,既不見潭,也不見龍。」
龍潭禪師欠身道:「妳已經親身到了龍潭。」
宣鑒禪師無法回答,其實他心裏早已有了幾分敬畏,於是便決定留在那裏,隨師參學。
壹天夜裏,宣鑒禪師侍立在龍潭禪師身旁,龍潭禪師說:「夜深了,妳怎麽還不回去?」
宣鑒禪師便道了壹聲珍重往外走,剛出去又回來說:「外面好黑。」龍潭禪師便點起壹支蠟燭給他,他剛伸手接,龍潭禪師就壹口吹滅,宣鑒禪師頓時大悟。
第二天,龍潭禪師對大眾說:「這裏有個漢子,牙如劍樹,口似血盆,壹棒打不回頭。他日,會在孤峰頂上,樹立我的道法。」
宣鑒禪師悟道後,便在法堂上,將《青龍疏鈔》等壹把火燒了,感嘆道:窮諸玄辯,若壹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壹滴投於巨壑。
壹日,宣鑒禪師上得堂來,道:「說得出來也三十大棒,說不出來也三十大棒。」
宣鑒禪師常以棒打為接引學人的方法,形成特殊的家風,被稱為「德山棒」。
這種開悟方法的目的是截斷學人的心識活動,令其在猛然之間不假思索,可以直接見性;另壹方面,這樣做是不許學人直接說出悟境,以免觸犯自性不可說的忌諱。
德山的棒與臨濟的喝,形成禪宗特有的棒喝交加。
臨濟喝
臨濟宗的宗祖臨濟義玄禪師,為了尋求具足證量的真善知識,遊歷四方,行腳天下。先參黃檗希運禪師,請教「什麽是佛法大意」。三次發問,三次均遭黃檗痛打,壹時不能領悟。
義玄十分茫然,雖然已在師父門下參學三年,仍不能明了師父的心要宗旨,於是便想離開。
黃檗觀察其因緣,指點他到自己熟識的高安大愚禪師那裏去。當時大愚與黃檗齊名,皆為宗門大德。
義玄到大愚處後,大愚即問:「從哪裏來?」
「從黃檗門下來。」
「黃檗有什麽話說?」
「我三次發問佛法的大意,三次挨打。我是哪裏不對呢?」
「黃檗如此為妳懇切婆心,他打妳是為妳解粘去縛,妳怎麽到我這裏問對錯呢?」
義玄聽了這話,大悟,隨即道:「原來黃檗的佛法就這麽簡單,沒有什麽呀!」
大愚抓住義玄問:「妳這尿炕的小和尚,剛才還哭哭啼啼,怎麽又說黃檗的佛法沒有什麽,妳明白了什麽?」
這時,義玄向大愚肋下打了三拳,大愚撒手把義玄放了,道:「妳的師父還是黃檗,非我所知。」
不久,義玄辭別大愚返回黃檗門下,向黃檗敘說了此事。黃檗道:「這大愚太饒舌多事,待明日見了,非痛打他壹頓不可!」
義玄道:「說什麽明天,現在就揍他壹頓!」壹邊說著,壹邊向黃檗肋下打了三拳。黃檗哈哈大笑,加以印可。
義玄禪師離開黃檗後,行腳天下,與諸方大老相互印可,辨機交鋒,叢林有「臨濟遊方,氣吞諸方」的說法。
這位臨濟宗的祖師,承襲了黃檗壹家嚴峻的禪風。他慣常以「喝」接化學人,門風峻烈,威震禪林。
「有時壹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壹喝如踞地金毛獅子,有時壹喝如探竿影草,有時壹喝不作壹喝用。」
世人稱他為「臨濟喝」,以彰顯他獨特的禪教方式。
雲門餅
雲門宗是禪宗五家七宗之壹,以開山祖師雲門文偃禪師而得名。雲門餅又作雲門胡餅,韶陽糊餅,與雲門宗之祖雲門文偃禪師及某僧有關。
據《碧巖錄》第七十七則記載,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
雲門雲:「糊餅。」
雲門禪師以「糊餅」(胡麻所制之餅)回答佛意、祖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問,而絕不容以思量分別之余地,即顯示超佛越祖之言,除著衣吃飯、屙屎送尿外,別無他意。故即便是超佛越祖之談,亦無如壹個糊餅吃卻了事。
在雲門禪師這裏,管妳老少賢愚,他都是壹塊餅。這壹塊餅甜蜜蜜,也是告訴妳:所謂道也好,禪也好,妳不要只看表面,妳要透徹到裏面去。像他給妳的餅,裏面有甜蜜蜜的心意。道,也在我們的內心,那內心的證悟就是甜蜜蜜的滋味!
在這些公案裏,雲門禪師是欲借「糊餅」之語,來打破參問者的妄想執著,使其恍然有悟。
趙州茶
趙州禪師是禪宗史上壹位震古爍今的大師。禪師以其證悟淵深,年高德劭而享譽當時的南北禪林。有人向趙州和尚請問佛法時,他往往不直接和他說什麽,而是叫他吃茶去。
有壹個和尚來參拜趙州和尚。趙州和尚問他,是第壹次來還是第二次來?
那和尚說,是第壹次來。
趙州和尚告訴他:吃茶去!
過了幾天,又有壹個和尚來參拜他。趙州和尚同樣問他,是第壹次來還是第二次來?
答:第二次來。
趙州和尚同樣告訴他:吃茶去!
當時趙州禪師身邊的和尚就問禪師:第壹次來的妳叫他吃茶去,我們可以理解,怎麽第二次來的也叫他吃茶去呢?這是什麽道理呢?
趙州和尚就說:妳也吃茶去!
「趙州茶」是趙州禪師的開悟示語。禪師是南嶽下三世法嗣,他以「趙州茶」警示學人,學習佛法不是壹個知性問題,而是壹個實踐問題,對禪的體驗也是如此。就像要知道茶的味道,妳必須親自去喝那茶壹樣。